雪落天柱 钱广安
心中一直怀念那场雪。
车厢内温暖如春,那首《雪之梦》舒缓着丝绸一般的质感,像涓涓细流轻抚布满苔痕的卵石,午后的时光如此慵懒。
列车缓缓南行,向着那座小城,向着那座山。心中有梦、相拥取暖的一群人,为了一场文学的盛宴,从全省各地相聚诗意小城潜山。大家放下繁杂与琐屑,耕书为田,种字为梦,偷得几日闲暇,去幻想做一位修篱采菊的高邈隐士。其实,生活需要快节奏,但有时也要缓一缓,驻足一道风景,流连一段时光。
那里的山比城更蜚声天下!“奇峰出奇云,秀木含秀气”的天柱山除了自然的神奇造化,更有历数不清的峻拔文字和风雅诗人。两者相得益彰,完全掩盖了城的光芒。所以,车站都以“天柱山”命名便不足为奇。
出了站台,雪花已经零星飘落。到了酒店,窗外雪花开始肆意起来,飘飘洒洒,在霓虹灯闪烁中,把一座秀美的小城装扮得如同童话般的世界。不禁感慨,到底是一场雪在等着我们,还是我们在盼一场雪?
虽是与寒风相伴而生的大自然的精灵,但没有人不喜爱这冰晶的雪花和它玉洁的品质。风雪之日,相识文学大家是幸运的。陈先发主席首先给了我们一分信心,“现实生活在不断地考问自己,在文学的危机面前必须保持深度的热情”,“人应该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大地给了我们丰盈的物质,我们就应该用激情和诗意去回馈。就像飞舞的雪花,没有“风花雪月”的精神寄托,便只能化作欲壑难平的一身汗与几行泪。故此,适当地回望来路,怅怅地展望前方,精神有了归宿,梦想也就得到了延长。
作为一名文学的朝圣者,我膜拜每一部好作品。许春樵说,好作品一定要“走心”,就像天柱山的石头,一响则穿越千年,散发着强大的抒情功能。“穷幽深而不尽,坐石上以忘归”,这是王安石禅意与闲情；“拂拭悬崖观古字,尘心病眼两醒然”,这是苏东坡的惦念与感伤；“白云横而不度,高鸟倦而犹飞”,这是黄庭坚的气畅与神明。生活就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阅尽人生百态或许才有可能成就一部作品。我们需要真而纯的文字,它是生活,更是生活开出的花。
一场雪,灵动而从容,它从深邃的天空翩翩而来,带着雪之梦,喧嚣因之而静默,凡尘因之而净化,凉薄因之而温暖。雪一般纯净的文字,走进心中便得以点化。站在巍峨的天柱山脚下,怀着一颗冰清玉洁的心,追溯过往,缅怀感动。“山谷流泉”是多么曼妙的所在,紧簇的石刻,此刻只剩下了沉默；涓涓细流,无时不在低诉轻柔。《孔雀东南飞》是多么了不起的诗篇,恢宏的气势,悲戚的故事,传奇的爱情,演绎了千载仍萦绕在心间。
还有张恨水,一个“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名字,或许冥冥中注定生命里有一场“冰雪奇缘”。一位著作等身的小说大家堪称奇迹。章回与通俗的契合,《春明外史》一举成名,接着,在《金粉世家》里《啼笑因缘》,在《秋江》边《凤求凰》。冰雪是一场传奇,让我们一起惊奇。“鸳鸯蝴蝶”的奇幻让我们无比朝圣,或许,我们只能惊叹与膜拜。一位普通的文学爱好者,那种高度像天柱峰一样只可仰止,永远无法企及。即便如此,哪怕孤灯只影,悲守穷庐,在梦想的田地耕云播雨,或许也能写出灼灼的诗篇抑或洋洋的巨制。
一位文友曾说:“做人入世温暖,为文出世高邈。”我们要热爱生活,哪怕是凛冽的冬季,我们也要“我手写我心”,用真性情写出雪花一样冰清玉洁且有温度的文字。
还没来得及相聚就要面临别离。短短的几天,心灵在震撼,缺陷在修正,迷茫中得以拨云见日。
北归后的一周艳阳如春,心中一直怀念那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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