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老友王少敏摄斯惟周六下午在外办事接到家中岁母亲
耄耋老友。王少敏 摄■ 斯惟
周六下午在外办事，接到家中85岁母亲的电话，她原来在重庆同一个中学教书的老同事林老师要来看望她，赶紧回家安排接待。
林老师两口子都是母亲的同事兼好友，退休后，和母亲还偶尔打个问候电话。前两年，他夫人去世。林老师的近况，也不太清楚了。
匆匆赶回家。母亲说，接到久疏音讯的林老师的电话，声音很大但口齿不太清晰，说想起要来看看老同事，买张火车票就出发了，五点过就到。“他咋找得到呢，他从来没来过资阳啊。”母亲表示担忧。我问林老师多大岁数了，“87岁。”我立刻认同母亲的担忧。
五点半，林老师的电话来了，声音很大很爽快：“我在你们院子里了。”我赶紧奔下楼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远远健步走来，笑容灿烂。中等身材，白衬衣扎在黑西裤里，十分精干。左肩挎着一个小相机包，右手拎着一个黑色布提袋，里面仅装了一个卷轴，极精简的行囊。
母亲腿脚不便，在楼梯上接到老同事。进屋落座，掐指细算，竟有三十年多年未谋面，走大街上真是要对面不相识了。
老同事相见，首要的话题，自然是忆旧。林老师尽可能详细地给母亲介绍他所知道的各位老同事的境况。那个教英语的热情开朗的黄老师，前两年，从这个世界，走了；丈夫早逝坚强独自把三个孩子拉扯大的郭老师，走了；达观开朗屡败屡战坚持炒股事业的徐老师，也走了……数来数去，过去一起工作的老同事，走了一多半。“走着走着就散了”，母亲的表情有些愀然。但林老师以直面惨淡人生的大无畏精神，一路地说下去说下去，到最后，拍着母亲的肩膀感叹：“我们还活着，不容易啊，好好活。”
话题转换到“好好活”的主题后，两个老人的表情都明朗起来。先是互赞健康，然后交流长寿之道，说起来都是广谱的养生经，要心情开朗，清淡饮食，适当锻炼……林老师原来有气喘病，由于近年注意保养，病情基本没发作。“唯有耳朵对声音的分辨力稍微差些了。”说到自己感官的退化，林老师谨慎地选用着字眼。林老师说身体好很重要，可以到处走走看看，近年来，他去了很多地方，台湾、香港、越南、新马泰……都去过。这次到我家之前，才从湖北旅游回来。母亲本来也是喜欢到处游玩的人，但近年腰腿痛渐次严重，越来越不想出门，受林老师事迹的鼓励，重拾信心，表示一定要积极理疗，治好腰腿痛，“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林老师说，除了旅游，自己还有三大爱好：摄影、书法、太极拳。
林老师对摄影的热爱从进门之时起就表现出来了的。尚未落座，就立刻表示要给我母亲照相，我们连说先休息休息。略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把摄影包打开，拿出一台索尼HX300相机，打开视频功能，把我家客厅扫了一遍。然后亲自为我母亲拍照，请我为两位老同事合影，邀请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欣赏他相机里的作品，也就是林老师各处旅游时拍的山山水水，以及“到此一游”的留念照。看林老师精神抖擞地站在各个景点前，使人想起“老当益壮”几个字。
展示完自己的摄影作品，林老师向我母亲赠送了一幅他自己的书法作品，装裱好的。此行，他那个黑布提袋里，没有衣物，甚至没有洗漱用品，就装了这么唯一的一件物品，可见他自我的看重。我们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作品徐徐展开，是一幅立轴，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十分潇洒，我大多不认识。林老师说，是草书。然后朗朗地念了一遍，并解释了一遍。由于他老人家牙不齐全，不太关风，影响吐词发音的清晰，我没能听明白说的是什么。但为了表示尊重，也为了表示自己不那么没文化，我郑重地频频点头赞叹。
当晚，我把林老师安排在书房里休息。第二天一早起来，迎头撞见林老师在客厅里旁若无人地打太极拳。惊讶之余我很高兴，这说明林老师在我家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们在旁边驻足观看或者走来走去，丝毫不影响林老师的套路，他动作娴熟，行云流水。我热情招呼：“林老师，打完我们就吃早饭哈。”林老师对我视若不见，充耳不闻，使得我对自己的冒昧深感歉意，不该在林老师打太极拳的时候搅扰他。
林老师一到我家，就声明第二天回去。我表示这么大老远来，多住两天吧。母亲私下里给我说，他要回去就让他回去。她的理由是，有句民谚：“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餐。” 于是第二天，我带着母亲陪同林老师参观了苌弘广场，在沱江边喝了茶，吃了芭夯兔，下午给林老师买了张回重庆的汽车票，将他送到长途汽车站。
与林老师挥手道别时，心中十分感慨，对这个老人充满真诚的敬意。耄耋之年，还热爱着摄影、书法、太极拳，不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人生如此，真是一个美好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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