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千层底”
□刘武洋
天气骤然变冷,妻子拉着我到商场,准备买一双保暖鞋给我熬夜写作时穿。我们转了几家鞋店,看中了一双款式新颖、价格适合的老品牌棉鞋,可试来试去,总觉得不是那么舒服,只好作罢。妻子责怪我:“就数你事情多,我看你只有穿手工鞋的命。”我只好苦笑相对,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久久难以平静。我不由得又想起小时候脚穿母亲做的“千层底”那种温馨安逸的感觉……
我的母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在栽秧打谷、喂猪养蚕、裁衣做饭等方面都是一把好手。当年,全家大小六口人身上穿戴的衣帽裤鞋,都靠母亲一针一线辛辛苦苦做出来。特别是脚上穿的布鞋,母亲总会按照我们脚的大小肥瘦来做。父亲是老家乐至县蟠龙场上的剃头匠,是当时很有脸面的手艺人,穿衣着装自然得有“手艺人的样子”。在那凭布票买布的计划经济年代,大家生活都很贫困,然而人们看到我父亲随时都穿得干净整洁。哥哥和我好动,新鞋没穿多久,在大脚趾拇的地方就会出现“两只眼睛”,我还会故意在母亲面前调皮地“转动”那“两只眼睛”。
农闲时节,母亲会选择一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把平时做衣服剩余的零碎布块、在裁缝铺捡来的下脚料以及实在没法穿的烂旧衣服拿出来,熬上半锅浆糊,开始打布壳。母亲在放平的门板上,铺一层布块抹一层浆糊,将布块层层叠叠粘在一起,然后把布壳晾在门板上让太阳照晒干透。母亲会拿出大小不同的鞋样,在布壳上下料,开始纳鞋底。
母亲做鞋时十分辛苦,白天要参加生产劳动,只能利用下雨天或晚上做鞋。母亲把剪好的鞋样贴在布壳上裁剪,然后一层一层地叠起,再用白布折压在鞋底,便可以用粗粗的纳底线纳鞋底了。纳鞋底是一项精巧的针线活,鞋底既要结实耐用,又要有花样。那时生产队的妇女们常在一起,利用开会或串门时纳鞋底,并互相交换看谁纳的花样好、针线密,一双鞋底能显示巧手功底。特别是订婚后的姑娘,为了给自己的心上人纳鞋底,硬是毫不含糊,千方百计纳出许多花样来。
我看见母亲纳鞋底时,就会手舞足蹈,异常高兴。只见母亲手戴顶针,紧握鞋底,那长长的的线绳在眼前上下飞舞着。她一会儿将针在额头上的头发间磨一磨,一会儿又用嘴咬抽针头,偶尔也会用锥子针“引路”,专心致志地忙碌着。我们会在玩耍的间歇,静心观察、欣赏母亲做鞋时的巧手匠心。母亲心灵手巧,纳的鞋底有模有样、结实耐用,经常受到街坊邻居的夸奖。有一次,乡长的爱人看到母亲做的“花花鞋”(女式布鞋)时,竟“巴结”母亲为“姊妹”,很想自己也有这样一双“花花鞋”。母亲也很慷慨:“合脚就拿去穿嘛,出在自己手上,我再做一双就是了!”
母亲将纳好的鞋底用砖块或石头压平压实,便开始做鞋面。鞋面用的布料大部分是灯草绒,有时也用裁剪衣服剩余的耐磨布料,鞋面的功夫活是“圆边”,针脚匀称、自然为上品。鞋底、鞋面准备好后,母亲就开始上鞋,她先把鞋帮与鞋底对齐靠紧,再瞄准位置用锥针从上到下将鞋帮鞋底通体扎个眼,然后用系着线绳的钢针穿过去,用力拉紧,一针针走上一圈,便把鞋帮鞋底牢牢固定在一起,一双新布鞋就在母亲手中活脱而出。
布鞋做好后,因为太硬还不能马上穿。这时,母亲拿出木头鞋楦子塞进新鞋内,把鞋撑起,待新鞋宽松后才能穿。那时只有走亲戚、过年才能穿母亲做的新鞋,平时我只能穿大哥二哥的旧鞋,当时感觉有鞋穿就是幸福。“最爱穿的鞋是母亲纳的千层底……”从孩童时代一直到青年时期,我们都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上学、劳动。
大哥结婚后,我们家经济条件有所好转,基本上不再穿补疤衣裳了。母亲却仍然坚持忙碌着用旧衣服为即将到来的孙儿孙女准备“鸡婆鞋”“虎头鞋”和“菊花鞋”。“我要给我的孙儿孙女做很多鞋子,让他们穿不赢!”母亲总是在大家面前炫耀,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后来,我远走他乡,再也没有看到母亲做千层底的场景。
汶川大地震那年冬天,母亲为我们寄来香肠、腊肉,同时寄来了两双给我和妻子穿的千层底布鞋。母亲在电话那头说:“十多年没有看到你们的脚了,我是估计着做的。”瞬时,我泪眼婆娑。
今年冬天,我得知八十五岁高龄的母亲已患有严重的眼疾,“认人”一般靠听声音,当然也就做不了她想做的针线活了。
尽管现在市场上的皮鞋、球鞋、布鞋、旅游鞋、休闲鞋应有尽有,我还是觉得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特别温暖、舒适、幸福,回味穿上母亲的“千层底”时那美好滋味,心里都会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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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至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乐至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