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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板里的“讨口子艺术”□郑光路

华西都市报 2017-07-11 05:59 大字

□郑光路 清末成都警察驱逐打金钱板乞讨人的珍贵图片。(郑光路收藏)

三十年前,以四川方言为主的四川曲艺,曾有黄金岁月:总府街有实验书场、鼓楼北街有芙蓉亭书场、东郊有如飞书场、人民商场有成都市曲艺场……电台也天天播放这类节目:曾炳昆的相书、贾瞎子的竹琴、李月秋的清音、涂绍全的扬琴、邹忠新的金钱板……

如今,金钱板等曲艺的风光岁月,很快烟消云散。现在成都地区还常打金钱板演出的艺人,屈指可数。一个民间艺人对我慨叹:“莫非金钱板等民间曲艺,又要沦为‘讨口子艺术\’了?”

“金钱板”,是四川独有的民间说唱曲艺。有人传说它的起源是:战国时齐国的孟尝君,为了解闷令童仆用双剑击拍讴歌,因而得名。这是忽悠人的“玄龙门阵”,信不得。它的前身,准确地说:起源于“乞讨者的‘行为艺术\’”。

乞丐,四川人又称为游民、讨口子、叫化子、要饭的。乞丐以四川方言宣称:我们“穿的千家衣,吃的万家谷。盖的肚囊皮,睡的背脊骨!”

“背妈讨口”的传说

晚清后成都有多少乞丐?1848年,四川按察使张集馨一到成都,就吓了一大跳:“四门进城者不下二万人。皆身无寸缕”。清末更严重,1906年四川总督锡良上奏朝廷说:“省城每际冬令,裂肤露体者十百载途。号呼哀怜者充街盈耳。偶遇风雪,死者枕藉……”华西坝传教士维尔亲眼看到:“在严冬的清早,时常看到三四具尸体躺在东门外的桥边”。

英国地理学家兼外交官A·霍斯,清末到成都时描述:“成百的乞丐聚集在东郊,费了好大劲,才从拥挤在桥上衣衫褴褛而肮脏的人群中,打开一条进城的路。”

你如“穿越”回清末,到成都各城门的大桥下会看见:干河滩上用破席碎布搭成许多歪歪倒倒的小窝棚。成百上千人散在河滩,用鹅卵石支着砂罐将讨来的残汤剩饭加热。火光映照蓬头垢面的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瘸有跛……讨口子穷开心,把干桥洞称作“乔公馆”。

讨口子这么多,讨口变得也艰难,于是就有了巧讨、苦讨,艺讨、恶讨种种门类。

一个姓李的年轻讨口子,在走马街口找了个瞎老太婆当妈,每天“背妈讨口”。“李孝子”沿街哀嚎:“善人菩萨,可怜我八十多岁瞎子老娘要饿死了啊!”一些乞丐则“装象”,就是装成瘸子、断手杆、生恶病的样子,用姜黄、赭石之类“秘方”乱抹装残废,变得血污狼藉……这些都是“巧讨”。“恶讨”,即抢劫行人食品、偷盗。当然,最简单的就是当“伸手大将军”,直接讨要,但效果不佳。

用打油诗方言乞讨

“艺讨”“苦讨”,就是如今四川曲艺品种“金钱板”的前身了(包括又叫快板书的“莲花闹”)。叫化子敲竹片子吼唱乞食,有的干脆赤身裸体拍打肉身作伴奏,叫“打肉金钱板”。

如此讨口也不容易,我收藏一幅清末成都巡街警察棍棒驱赶金钱板乞丐的图片,十分珍贵。

乞丐们用打油诗一般的四川方言去乞讨,场景极具“黑色幽默”,貌似喜剧实含悲痛。

以下情景天天出现在成都街头:

乞丐到杂货铺唱:“出得门来甩开步,不觉到了杂货铺。日用杂货样样全,还有扫把和火钳……善人呐,给两文钱嘛!”到烟铺前唱的是:“那边没望拜这边,宝号卖的是水烟。香烟丝烟叶子烟,就是不敢卖鸦片烟……善人呐,给两文钱嘛!”没唱完,往往小伙计捏着鸡毛掸子打将出来:“你龟儿油腔滑调,快给老子滚!”

乞丐逃到点心铺又唱:“那边吓飞这边跑,点心铺有绿豆糕。鸡蛋糕米酥油糕,它总没得屋檐高!善人呐,给—文嘛……”到馆子门前又唱:“逃到这边歇一歇,老板店堂满是客。师傅的锅盔大又圆,吃上一个管一年。师傅的包子蒸得白,才生的奶娃儿吃不得……善人呐,赏点吃的嘛!”

乞丐连棺材铺也不错过,拍着胸脯作伴奏又唱起来:“走一步,又一步,不觉来到棺材铺。掌柜的棺材做得好,装起死人不得跑……善人呐,赏两文钱嘛!”

如果又要挨打,乞丐也急了,会唱得更展劲:“人不落难不伸手,今天死在你大门口。你不给钱我不走,拼个老鸹等死狗!”一边唱一边将赤条条的胸脯拍得连天响。老板气得脸红筋涨,多半赌气般扔出几文铜子,骂道:“给你龟儿算了,莫把老子气死球!”

独有的民间说唱形式

这种社会最底层——乞丐的独有民间说唱形式,就慢慢形成了巴蜀曲艺品种:“金钱板”(包括“莲花闹”)。乞丐是穷光蛋,捡到啥材料就敲打啥配合讨口,竹板、木板都不拘。清末又叫“打连三”,后来才有“金剑板”、“三才(材)板”、“金签板”等说法,有些艺人在三块木板(或竹板)上嵌上几个铜钱,故通称“金钱板”。

“艺讨”的乞丐,慢慢向“艺人”华丽转身,变成“跑滩”的“艺马子”(四川方言“海底”行话,即江湖艺人)。艺人流浪江湖,在乡镇庙宇、会馆“万年台”前的空坝子上扯个圆圈,唱一板书收一次钱,生活清苦其实仍类似乞丐。

“金钱板”属韵诵类,半说半唱。演唱生动活泼、场地不限,一人一台戏。最大特色,就是使用的四川方言 最具巴蜀特色,更显得生动、幽默、活泼、朗朗上口……方言唱词为七字句或十字句,大多字数不限。唱词通俗易懂、充满四川方言中独特的诙谐和智慧,段末一句略有拖腔。曲调随语言及情绪而变化,但仍须在一定腔调上,否则就会怪声怪气“黄腔走调”。

金钱板演员上台,先打闹台以吸引观众。演唱中,配合情节的需要竹片子有不同打法,如有平板(不快不慢)、快板(急打急唱)、慢板(慢打慢唱)……既可说长篇大书,也可短说民间故事、社会新闻。

近百年来,金钱板也风光过。想当年推翻清王朝时,《杀赵尔丰》、《歌颂同志会》等段子为辛亥革命推波助澜;抗日战争中,《不忘国耻》、《好男要当兵》等,让多少四川人热血沸腾……

邹忠新的“方言魅力”

把四川金钱板艺术发展到近代高峰的,是著名金钱板大师邹忠新,1924年5月生。2007年,我参加四川省文联颁奖会,和他坐在一起。他曾给我讲他的身世:自幼随父逃荒、父死成孤儿,七八岁即随江湖艺人从师学唱金钱板。他是大舌头,吐词不清,为练功夫天天舌头下面压块小石头,吃尽千辛万苦……

邹忠新吸收各派之长,终自成一派,被誉为金钱板“打、唱、演”三绝:竹板打得铿铿锵锵穿金裂石、唱腔行云流水……我曾听他铿锵演唱自己的身世的一段金钱板,充满四川方言的“川味”魅力:

“世居安岳龙台镇,自幼随父逃灾荒。乞讨灌城把生父养,不幸半年苦逼亡。眼看孤儿无希望,来了新都小货郎。恩父把我来收养,相依为命度时光。父子飘泊双流县,偶遇恩师收歌郎(歌郎即卖唱的叫花子)……从此三块金钱板,嘀嘀哒哒走四方。饥寒交迫盼黎明,忍辱怀恨穷途长……红旗漫卷乌云散,艺人翻身把家当……”

1950年后,各种近于讨口的民间曲艺:金钱板、扬琴、竹琴、相声、评书、谐剧……登上了大雅之堂。邹忠新这个江湖流浪艺人,成了国家一级演员,还昂首挺胸被邀请进京,作为杰出艺术家到人民大会堂,为国家领导人表演他的传统段子《武松打虎》《秀才过沟》等。

可惜,金钱板等曲艺风光不在。现在成都地区还常打金钱板演出的艺人,寥寥可数。

这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我想借用一句歌词结束这篇小文:“拿什么拯救你啊?——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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