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野菜

淄博晚报 2018-06-02 00:00 大字

○徐爱红

奶奶打电话说,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回趟老家,她刚刚炒了苦菜茶,还晒了蒲公英,香椿咸菜也腌好了。

奶奶是先生的奶奶。

认识奶奶的时候,她已经七十多岁,牙齿早就掉光,但她胃口不错,饭量也大——直径十五厘米的大瓷碗玉米粥,奶奶能喝两碗;集市上卖的大饼,也能吃小半个。她总是熟练地把食物掰碎,慢慢让自己的牙龈有节奏地上下摩擦,紧闭的双唇、安静的态度、悠闲的模样,像极了院子里反刍的老黄牛。

奶奶家的菜园很大,家里的饭桌上从来不缺蔬菜,但逢到野菜成熟的季节,奶奶还是会花些功夫去做“野菜”吃。我最喜欢去奶奶家吃饭,苦菜、薄荷、蓬子菜、灰灰菜和马齿苋,只要被奶奶带回家,一定能变成美味。

我喜欢吃蓬子菜和灰灰菜,这些小野菜刚刚露出头角的时候,奶奶就去果园边把这些幼嫩的菜芽儿采摘回来,先仔细清洗干净,然后放进沸水中焯一下攥干水分,最后加葱、蒜、盐、醋和麻汁酱仔细拌均匀,奶奶不紧不慢,动作娴熟,这种田间小野味的清香气息就会渐渐从她的双手中悠悠钻进我的鼻子,余味袅袅。

先生也热衷吃野菜,但他不喜欢凉拌。奶奶就把苦菜、蒲公英洗干净,剁成菜馅儿,放上花生面儿和豆面儿熬成糊糊。鱼肉多了总会令人腻味,但奶奶做的野菜豆沫儿,先生总能多吃几碗。奶奶蒸的野菜包子也好吃,皮薄馅多,我们都喜欢吃。

槐花挂枝的时候,奶奶会去山顶撸一筐,把它们淘干净,冻进冰箱。逢到小辈儿们回家,奶奶就会加糖烙饼。那香香甜甜的味道,不亚于蛋糕店里的糕点。

奶奶说:“蓬子菜、灰灰菜清热解毒、消肿利咽,这些野菜既是菜,也是药,常吃不生病!”奶奶常说她七十多岁了,没吃过几次药,要说功劳,全在这些野菜。我坐月子的时候,婆婆为了哄我吃饭,说奶奶就是因为吃得多,所以身体结实,生下孩子三天就能推磨磨米。奶奶却说,因为常吃野菜,才有了“不坐月子”的身体。我那个时候老以为是笑话,现在想来,爷爷年轻的时候出门揽活,大大小小一家人的伙食全靠奶奶操持,刚生完孩子的奶奶怎么会有时间去坐月子呢?

奶奶一生养育了八个儿女,个个身强力壮,在那种食物极度匮乏的年代,聪慧的奶奶怎样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把野菜做成美味,我们已经不得而知。姑姑们说,他们小的时候,奶奶总会把晒干的地瓜干留给孩子们吃,自己只吃地瓜叶。地瓜干、地瓜叶吃完了,奶奶就开始在野菜上动心思。不光荠菜、苦菜、蒲公英,蓟菜、槐树叶都吃过,做米糊、做菜汤、蒸窝头、烙饼子,姑姑叔叔们就这样在奶奶的野菜中渐渐长大的。

奶奶有一片很大的果园,桃树、梨树、苹果树……一年四季,果园里需要忙活的实在不少——剪枝、上粪、授粉、喷药、套袋、摘果,日日朝出晚归。奶奶年纪大了,完全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奶奶从不去麻烦自己的儿女。套袋最忙的时候,儿女们都是抢着来奶奶家帮忙,但逢到这个时候,奶奶总是拒绝:“你们也都有地,地里的活都忙不完呢,再说,我又不是干不动。”

今年年初,爷爷突然过世了。奶奶的儿女们劝奶奶把果树换成杨树,要奶奶安享晚年。奶奶却说:“庄稼人怎么能离开地呢?”一打春,奶奶又开始忙着爬树刮皮、挖坑上粪,那灵活敏捷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老人。

在果园里干累了,奶奶也不像其他庄稼人一样在地头喝茶唠嗑,而是在田垄上、地堰边寻找野菜。从果园回来,奶奶手里总会捏着一把小野菜,有时是几朵蒲公英,有时是两三棵嫩苦菜,有时仅仅只是一株扎手的蓟菜。

把野菜变成各种各样的美味和茶点,已经是奶奶晚年生活的一部分。奶奶喜欢“挖野菜”,热衷“做野菜”,其实不单单是为了填肚子和尝新鲜,更多的是一种对往昔生活的怀念。奶奶感恩野菜,是野菜让奶奶的生活不再单调,同时,也是奶奶赋予了野菜芬芳和色彩。而她,也把这种野菜情怀带给了她的子孙。

奶奶一个字不识,只是乡村间最普通的一棵“野菜”——低调普通、独立自主,却是能给人带来温暖和馨香的野菜!

简评:爱野菜的奶奶在贫困年代里练就了一身野菜美食功夫,传递着对自然和家的深爱,令人起敬。

徐爱红,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沂源县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散文、随笔及小说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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