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拾集 欢喜团

烟台晚报 2021-01-15 09:49 大字

富周

冬至这天逢集,在小区旁边的诸高炉村大集上发现一样零食,或许是我孤陋寡闻,很多年没见了,感觉挺稀罕。

那食物是大米花和着糖稀团成的乒乓球大小的团子。小商贩的笸箩里,约有七八十个颜色微微发黄的球儿,在冬月凛冽的寒风中挤在一起,等着赶集的人来买。我站在旁边,等着看看到底有谁来买这小吃食。半个小时过去,买糖葫芦的、买山药豆的、买瓜子的不少,可鲜有人买那团子。失了兴趣,我离开小摊贩。

回家,在家庭微信群里先是对那团子的外形描述一番,然后提出问题:这食物在咱们当地叫什么?

回复纷纷。有说叫米团的,有说是糯米团的,还有叫糯米球的,也有叫大米球的,就是没有人说出我心中想要的那个名儿。

这团子在我心里藏着故事呢。

小时候,我老家淄博也有这种团子,19岁离开老家来到胶东,再也没见过它。印象中的团子,乒乓球大小,红绿黄间杂,食色染的。那时的团子是炒米做的,但少有大米,因为老家极少出产稻谷。记忆中该是小米、高粱米炒熟、染色、团成团子的。

一般是山里的农人,闲暇时到城里叫卖。20岁左右的大闺女,一身土蓝布衣,挎着篮子沿街叫卖。口音的事儿,我总听着她们把那团子喊成“花鸡坛”。

“卖‘花鸡坛’唻——”音色不同,声调有大小,但她们的喊叫我听得清楚,是叫“花鸡坛”。

为什么叫这样奇怪的名字?

问小朋友,他们摇头说不知道。不敢问大人,怕他们笑话。更不敢问父母,要是问了,必定会受到双亲的训斥:怎么这么馋,光知道吃,就不能把馋的劲头用到学习上!

能问的只有缠小脚牙齿掉光的奶奶。她瘪着嘴,搓搓眼,说,打小我就听着叫“花鸡坛”,木(没)听说还有别的名儿。

一时忘了奶奶不识字,问她“花鸡坛”是哪三个字。她又瘪瘪嘴,说,俺知不道。

不问了,就叫“花鸡坛”吧。

第一次吃“花鸡坛”,是奶奶给买的,两个,4分钱,2分钱一个。炒米、糖稀粘的,红黄绿攒成的团子,好看,好吃。一口紧似一口,赶紧吞了,咽了,就怕父母看到。他们不让我吃零食,还说“花鸡坛”是山里人做的,脏。

小时候就吃过两次,第一次是奶奶给买的,第二次是给奶奶打酱油,省下2分钱,买一个,偷着吃了。直到离开老家外出工作,我再也没吃过“花鸡坛”。

时间长了,渐渐就把“花鸡坛”这名字放下了,直到有一天看了汪曾祺先生的文章,才又记起来。

汪老在《故乡的食物》中讲到,他的故乡高邮有种食物,“把炒米和糖,搓成圆球,叫‘欢喜团’。”

哇,这就对了,“花鸡坛”应是“欢喜团”。我老家的“花鸡坛”跟汪老文章里描述的“欢喜团”一模一样。一把米或一撮米,炒熟了,被糖稀聚在一起,团成了“团儿”,拥拥挤挤、快快乐乐,可不就“欢喜团”吗!

知道“花鸡坛”是“欢喜团”的时候,奶奶已经去世好多年。

之后,再回老家,跟步入老年的父母聊起小时候的“花鸡坛”,随手写出“欢喜团”,父母笑了,他们的笑显出羞涩。父亲说,我一直叫“花鸡坛”,母亲说,俺也是。

他们的孙女、我的女儿问,爷爷奶奶,什么是“花鸡坛”?老人又笑了,这次是慈祥的笑,说,等着有卖的,买给你。

我打趣道,不能吃,脏。

胡说!现在人家山里没污染,比咱都干净!两个老人竟异口同声。

女儿长大了。

爷爷奶奶不在了。

“花鸡坛”的叫卖声还是没有出现。

冬至到了,离着过年不远了,这是游子想家的日子呀。希望疫情烟消云散,牛年春节祥和平安,我能够带着妻子女儿回老家过年,或许在故乡能再次听到“花鸡坛”的叫卖声。

“花鸡坛”,哦不,是“欢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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