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白玉透雕龙首璜
□孙益民
白玉透雕龙首璜,1992年9月出土于淄博市临淄区商王村一号战国墓,现收藏于淄博市博物馆,为国家一级文物。璜长12.5厘米,宽3.5厘米。
白玉透雕龙首璜土沁泛白,为双首龙形,两端透雕龙首,尖卷唇,巨目圆珠,独角利齿,有须,颈饰绞丝纹；表面饰凸起的勾连云纹,形如龙鬣,云纹中心部分有孔可穿系,龙体下部透雕两条回首的虺纹。龙体中部饰“出”字形花叶纹,并与上下透雕纹饰连为一体,成为璜体左右对称的中线。玉璜纹饰繁缛,棱角刚劲有力,雕琢锐利。
璜是我国最古老的玉器种类之一,早在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时期就已出现,作为佩饰或礼器使用,并一直被后代沿用。商周时期,玉璜为玉礼器中的“六器”(璧、琮、圭、琥、璋、璜)之一,也是组玉佩的重要组成部分。《周礼·春官·大宗伯》曰:“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说文》:“璜,半璧也。”又释:“环,璧也。”《尔雅·释器》载:“肉倍好,谓之璧……肉好若一,谓之环。”孔颖达疏:“肉,边也；好,孔也。”从文献记载来看,所谓“半璧”即璧之一半。即凡玉器中其基本形态如半璧、半瑗、半环,或不足半璧、半瑗、半环之圆弧形器皆可定名为璜。从目前的考古材料看,类似上述形状的玉器很多。河姆渡、良渚、大汶口、龙山、红山等新石器时代文化中的玉璜造型与前述定义相符,形制接近于半璧形或虹形；而商周时期,则多数为三分之一璧形,其弧心角一般在120°左右；到战国秦汉时期,这种情况更为明显。
玉璜是古代玉器中发现较多的器型之一,据台北故宫博物院邓淑萍女士的不完全统计:春秋晚期的晋国赵卿墓出土玉璜20件；战国早期的曾侯乙墓出土玉璜51件；战国中期的中山王墓出土玉璜47件,在其第一号陪葬墓中,还出土玉璜113件；徐州狮子山西汉早期墓中出土玉璜97件；时代属西汉中期偏早的广州南越王墓出土玉璜33件。考古发掘出土的组玉佩中几乎都有玉璜的存在,而这正好与文献记载相一致。《周礼·天官·玉府》:“共王之服玉,佩玉,珠玉。”郑玄注引《诗经》曰:“佩玉,上有葱衡,下有双璜冲牙,玭珠以纳其间。”又《诗经·郑风·女曰鸡鸣》:“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传曰:“杂佩者,珩璜琚瑀冲牙之类。”孔颖达在《礼记·玉藻》中疏:“凡佩玉,必上系于衡,下垂三道,穿以玭珠,下端前后以悬于璜,中央下端悬以冲牙,动则冲牙前后触璜而为声。”由此可见,虽然组玉佩的组合形式各不相同,但玉璜是其中不可缺少的玉饰件。
就其佩戴形式来讲,商周以前的璜都是在两端穿孔,除用在组玉佩最上端的璜是凸上凹下之外,其他的均为凹上凸下佩戴,并以玉璜的多少来区分佩戴者身份的高低。山西侯马曲村西周早期墓出土的组玉佩,7件璜中1件凸边向上,处在最上端,挂于墓主的颈部,其余6件均凸边向下,其间纳以为数众多的玭珠,组成一套精美的组玉佩。春秋战国时期,璜的佩戴形式与之前截然相反,变成凸边向上凹边向下。与此相适应,佩戴穿孔也移到了圆弧形的正中央上方,这种变化是由佩戴方式的改变而引起的。湖北江陵武昌义地楚墓和河南信阳楚墓所出彩绘木俑,即绘有组玉佩及其中玉璜的佩戴形式,从中可以看出,彼时悬佩的方式已不像西周时戴于颈部,而是挂于腰间。临淄商王村一号战国墓中出土的这套组玉佩放置于死者腰部至小腿之间,而且在死者腰部还发现了悬挂玉佩的铜带钩一枚。这种佩戴方式的变化,自然与礼制变化相一致。从江陵武昌、河南信阳出土的木俑彩绘和其他春秋战国时期的实物看,彼时的组玉佩有长有短,玉件可多可少,形式丰富多样,其组合形式似无定制,这与文献记载是相符的。有的学者认为这是对商周时期佩饰礼制的一种突破,是“礼崩乐坏”的一种反映,这种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这种突破客观上形成了不拘形制、精雕细琢的玉器审美文化。尽管如此,商周时期的部分传统仍得以继承,比如玉璜作为商周时期组玉佩的主要饰件,仍是组玉佩不可缺少的构件之一。
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之下,佩玉在作为贵族显示身份地位之物的同时,也作为佩戴者标榜才德的象征。孔子用玉来比拟人的十一项品质,要求“君子与玉比德”。如果拂去儒家润饰其上的道德意味,它的原始宗教内容又是什么呢?从目前发现的情况看,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佩玉多是龙、凤、虎、鱼、虫和人物造型或纹饰,而且以前三者为多,它们应是图腾崇拜的产物,是某种动物或祖先神异力量的象征。古人认为这一神异力量可以通过玉石传给自己,对自己的生活产生重大影响。
就玉璜而言,其造型一般为双首龙形,即二龙合体之形,个别为独体龙形,这当然应视为龙崇拜的产物。龙是中国古代最具影响力的图腾,也是最有神力的动物,是祈雨之神,其神能之一就是掌管风雨。《左传·昭公二十九年》:“龙,水物也。”《抱朴子》曰:“辰日称雨师者,龙也。”由于龙是雨神,雨后出现的彩虹也被看作龙的化身,而在商代甲骨文中,“虹”字,为二龙合体之形,也就是玉璜的常见造型。这种情况并非巧合,玉璜应是受龙图腾崇拜影响的产物。龙首玉璜上往往刻有云纹或谷纹,这也进一步表明,玉璜包含了人们对风调雨顺的祷告和对五谷丰登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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