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乐土 我的《聊斋志异》图文
□于受万
作者在创作中
《聊斋乐土》
《聊斋志异》是一部具有世界意义的经典名著,一部旷世奇文,不仅“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其道德学问、对社会人生的冷静观察,尤其对人性的透彻表达和精准评价,都通过古雅浪漫的文言手法,穿透了千年时空,至今沁人肺腑。有人称其为“活的论语”,亦不为过。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画《聊斋》全图,缘起于构思一幅大画《聊斋乐土》。为集结素材,决计从头开始,将《聊斋》某些故事主要情节和典型人物予以体现,力图让观画者能一目了然地感知聊斋主题。《聊斋》故事中山水、人物、花鸟、走兽、狐鬼神仙,虚虚实实,千奇百怪,包罗万象,用造型语言表现,确是一件严峻的大事。为了完成这件《聊斋乐土》,便从头开始,逐篇进行构思。即于早晚两个时间段,仰卧床上,先看聊斋原文,随即在书上用笔标出该篇的主次人物和主要情节,然后瞑目构想,旋将脑际所现印象,用铅笔像画速写那样快速画出。力求主题鲜明,人物生动,突出聊斋特色,将每篇故事起、承、转、合的主要发展脉络,以《聊斋》本身狂谲虚幻的手法予以呈现,尽量突出原著中得意之笔。画至第十天,床上已横七竖八散累几十页画稿。确切地说,这些画稿应该叫“意象速写”。因为怕漏下任何一篇精彩故事,下狠心将这部聊斋全部画出,以待捡选。如此,至一个月,竟然将四百九十一篇《聊斋》全部画完,记得画完最后一幅草图,兴奋之余,方觉头痛,夫人说这是因为大脑缺血。
需要说明的是,这套图绝大部分是即时构想出的,但内中有两幅情况不同。一是《张老相公》,此图曾见戴敦邦先生画过,十分精彩,留下的印象挥之不去,创作时不自觉带有他这件作品的影子。另一幅是《梦狼》,曾见刘旦宅先生此图,他画的恶狼异常生动,我画此图时,有着明显的借鉴。在此,由衷佩服和感谢两位大家。
这套《聊斋》意象速写,全部完成后,随即作手构思大画《聊斋乐土》。该图将蒲翁形象置于画面中央,画其一手持杯(取材于《聊斋》自叙中“浮白载笔”之意);一手执笔,笑容可掬,神情怡然,以此体现这位先贤在创作《聊斋》过程中,沉浸于故事情节的那种“遄飞逸兴”、“永托旷怀”(《聊斋》自叙之语)的忘我而超逸的境界。蒲翁身形中隐现着松、竹、梅图案,内中有几片竹叶遄飞而上,直冲画外,预示了作家坚贞如松,气度如虹;蒲翁形象近傍,画的是《聊斋》元素,即代表权贵豪强的钟鼎、酒器、金钱、美女;代表花妖鬼怪的虎、狐之属,再往两旁展开了数则典型的《聊斋》故事,如《画皮》、《荷花三娘子》、《席方平》、《丐仙》、《黎氏》、《小谢》、《风仙》等。蒲翁右侧的青灯和点燃的旱烟袋,叙说着蒲翁“灯昏欲蕊,案冷如冰,仅成孤愤之书”(聊斋自叙)的困惫创作条件。蒲翁近前则是一泓清泉,泉边几片柳叶,暗示《聊斋》写作于蒲家庄,心静如杨柳,笔畅如流泉;水中八条自由的神鱼,出离水面,飞到水天一色之中,融入《聊斋》乐土之境。
《聊斋乐土》表现手法,采用我本人特色的“写意性工笔画”。将传统工笔和写意泼墨融汇一起,以光色效果统筹画面。构图横向展开,虽为人物画,而远观之,又如山水之壮美和浮雕之铿锵;力求全方位体现蒲翁的豪瀚气度和《聊斋志异》尽精微、致广大的妙境。
经过六年的经营,《聊斋乐土》与《聊斋全图》,几乎同步完成。
正当《聊斋乐土》一图创作之际,有两位朋友督导我将本来用作素材的这批《聊斋》草图,加工成为作品《聊斋》全图,出版一套绘图《聊斋》。先是著名画家孙佰钧先生见了这批意象速写,提议出版这套草图。适值年底,淄博文化艺术城举行年终晚会,我带上部分《聊斋》草图,征求著名文化学者王颜山先生的意见。先生以为,如其出版这套意象速写,不如“费点劲,将其画成国画作品”。两友的意见,鼓起了我内心的力量。漫长的《聊斋》全图创作,即由此开始。这是2007年的事。
经过半年多的构想和准备,终于2008年在广州与孩子共度暑假期间,带了草图和几本册页,开始在一张近似于缝纫机大小的桌面上伏案笔耕。那时正赶上北京奥运会,挡不住电视的视觉诱惑。一面捏着衣纹笔画《聊斋》,时而侧过头看电视。这个暑假共完成一百多篇《聊斋》图。
自广州回淄博之后,由蒲松龄纪念馆和原山林场牵头,为我举办了“于受万画聊斋观摩研讨会”。部分省市聊斋专家评价和赞扬了这些作品,时任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赵新法先生的即兴长篇讲话,记忆尤深。他说:“《聊斋》是淄博一张文化名片,把她全部画出来,属于一项文化工程,对于创建淄博文化名城,意义重大,需要画家的才气、精力和时间。我们赞赏于受万先生为淄博乃至山东文化做贡献,祝贺他已有的成绩,鼓励他继续努力,高质量地完成这项重大文化工程。”
在此后的时间里,忙于另一些事情,包括对写意性工笔画的研究和创作,《聊斋全图》的创作一度间歇。至2011年,我已年近七旬,生怕有生之年完不成这项本可以完成的任务,留下遗憾。即着手继续这项有意味的又艰辛的劳动。
每图仍然先看《聊斋》原著,绝大多数草图是满意的,只有不足十幅明显有误,加以重画。又因我当初画草图时依据的是齐鲁书社出版的但明伦评本,无注解。故事中虽多为清代有名有姓者,确也杂有明代人物,心中无底,遂改用蒲松龄纪念馆专家盛伟先生的版本,称康生版本。该版本包含篇目最多最全,有盛伟先生作的详注,我即根据该注释将满汉服装的倒错者加以订正。
画稿完成之后,着手整理修改,总共修改不下二十遍。因为作品画在册页上,修改起来也方便,好在无一幅需要重画。
《聊斋》全图创作,其实是愉悦的,运笔过程,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聊斋》情节之中,就像是在画自己、像是在自我导演一部戏剧,由于蒲翁文笔美妙无比,感人肺腑,所以整个创作过程不自觉地时而开怀以至笑出声来,乐情节之可乐;时而蹙眉切齿,叹彼时世道之不公。后来国家画院王平先生评道“于受万是个大导演”,此言近乎于当时的实情。由于创作过程的愉悦和亢奋,常常忘乎所以,忘了自己,有时偶有停笔顿觉心静如水,似乎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了。
这个状态的后果是伤了颈椎。由于专注于画境,长期伏案,颈椎顶不住了,终于有一天,天旋地转,晕得极为难受。我首先想到的是心脑血管病,伤感“我要死了,聊斋完不成了。”扶墙踉跄走回家中。万幸的是并非大病,只是累伤了颈椎。在医院一番忙乱之后,又是一条好汉。遂改变姿态,把画面竖起来,呈三十度角,继续创作,从而保全了颈椎,也保全了这部《聊斋》全图的最后完成。
回顾这套全图的完成,除了创作能力之外,主要得益于一生的人文修养。我出生于烟台市上庄,据牟平县志载,该村在清代出过十七位进士。家父为民国前期中学毕业生,通古文,善书法,我自幼自觉不自觉地受其熏陶,同时对传统艺术的形式美,也得到了先入为主的认知。加之我喜欢读书,尤其偏爱《聊斋》、加之长期工作和生活在《聊斋》故土淄博,这里的文化界朋友,多能对《聊斋》说出个三六九,故而,对《聊斋》情深意长。尊之愈重,投入愈深。当初构思这套《聊斋》全图,自然地会按书中情节追溯蒲翁当初写作本旨,推想原著欲表达和暗示读者的思想和旨趣,尽力突现蒲翁文章的得意情节、得意章句,作力加以表达,加以升华。有的绝妙章句,不忍舍弃,直接以方块字将其保留在画面上。如《聊斋》开篇的《考城隍》中“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用仿宋大字写在画面中央;在《聊斋乐土》大画中,加进了“遄飞逸兴”、“永托旷怀”、“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聪明正直即为神”等宋体空心字,此构思也表达我对《聊斋》的珍爱和对蒲翁的敬意。
这套全图的风格既非连环画,也迥异于通常的插图,而是每幅均有落款、有用印,成为独立国画,尽力表现原著气势恢宏和重人性、重人情的特点,将真善美彰显于形;将惩恶扬善注之于线描淡彩之中。审美倾向于此,故全图作力体现善恶分明的弘扬,以及人情练达和人体之美的刻画。至于《聊斋》原著大量的狂怪恶鬼,则多侧重于感性之趣,而不以恶劣示众。至于原著中大量男女之事,蒲翁文字恰到好处的予以雅化,我的表现也随之雅化,“好色而不乱”,力图避免恶俗和低级趣味,也以之烘托蒲翁的天赋贤德人格。
这部经典,包罗万象,三教九流,红脸白脸,上至天庭,下至地府,狐鬼花妖,魑魅魍魉。创作中我的内心也随之变换角色和情绪,享受着《聊斋》的真味,着实过了几年的《聊斋》瘾;切实体会了蒲翁“遄飞逸兴”、“永托旷怀”之语,言之不虚。故而完成这505幅图的《聊斋》之后,非但没有累的减寿,反而更加“滋生”了。
我在青年时期,就受到了《聊斋》的影响。《聊斋》不愧为华夏经典,其构思超出了常人的思维模式。故事的脉络和结局,虽在情理之中,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这就是浪漫。艺术有了浪漫就生动感人,没了浪漫必然空泛无味。
就华夏文化,庄子、东方朔的幽默浪漫发端,屈原、李白、苏轼等继之,诸多古德力作在前,作为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的东夷齐鲁,既有儒家的庙堂文化,也有开放包容的齐文化。时至明清,出了两本奇书,一是蒲松龄的《聊斋》、一是孔尚任的《桃花扇》。他们的共同点是将文学推进到浪漫的境界。尤其《聊斋》的浪漫特色,对后世产生着深远的影响,作家莫言也不例外。就我本人而言,蒲翁超越常人的构思立意,超越常理而更寓常理的天才文彩,深刻影响着我一生的美术创作。不管是画笑容可掬的古代写意人物,还是创立我自己特色的工笔画,皆受之于《聊斋》式浪漫的启迪。这套《聊斋》全图亦是如此。第一,这套图不是纯客观的呆板图解,而是画我自己理解之后的感受、画我所能推想到蒲翁的初始立意,或曰画我心中的聊斋。第二,用线造型,不沿习唐宋以来大场面、小人物的绣像插画模式。人物从面容到衣纹,均采用灵动的造型、灵动的用线,以适应原著的生动神奇和虚幻的境界。第三,在构图上,适应《聊斋》的浪漫特色,以电影蒙太奇手法,将多维时空集至一幅画面,以梦幻式、烟云式、隔断式和渐变式等,随机变换的将文章故事,以着审美规律,集结为一幅之中。宏观上突现整体之美;细品之,则仅按故事的脉络,将多项情趣,予以逐层呈现。
在画家眼里,文章故事的主题,往往与画面形式美的主题有所不同,这就需要升华,需要浪漫的升华。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与《聊斋》谐和,与蒲翁的本意相统一。
《聊斋》全图完成之后,即请郭能勇先生以白话形式撰写了图下缩文。由新华出版社以《新绘图聊斋志异》为书名,由王颜山先生撰写了序言,于2013年出版发行。刘大为、冯骥才和冯远等先生为之题写了书名、扉页和题辞。同年在中国国家画院举办了“于受万《新绘图聊斋志异》首发式暨美术作品展览”,并举办了研讨会。这次首发式和研讨会受到了原淄博市副市长王顶岐先生以及市文联、蒲松龄纪念馆、市美协、书画院等多方面的支持和督导。国家质检总局领导蒲长城、新华社蒲立业和原蒲松龄纪念馆副馆长蒲章俊三位蒲氏后裔应邀出席了开幕式。
首发式暨作品展,由北京画院艺委会副主任著名美术理论家王志纯先生主持,国家画院的部分领导,山东省和淄博市以及在京的部分专家学者刘龙庭、王志民等出席了开幕式。当我向来宾介绍前来参加开幕式的三位蒲松龄后裔时,会场上全体来宾异常兴奋,报以热烈的掌声。随后举行了专家研讨会。
参加研讨会的在京美术理论家对我的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中国艺术研究院王镛先生说:“我觉得于受万先生创作的全绘本《聊斋志异》非常难能可贵,属于一个空前的杰构”,“画家的想象力很奇特、很丰富,也很难得。”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导陈醉先生说:“哎呀,我真是吃了一惊,现在居然还有画的这么好的《聊斋》图。”“进入这样一种境界,才能拿出这样好的作品,为了一件作品,画了一千多幅画,这对于现在的美术教育也是一个很好的个案和典范。”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美术观察》主编李一先生说:“蒲松龄是写鬼写妖入木三分,于先生是画鬼画妖活灵活现”、“蒲松龄是讲故事的高手,于先生是画故事的高手。”中国国家画院美术理论家高天民先生说:“于先生人、山、花(人物、山水、花鸟),不仅兼而且擅,擅是很难的,非常难得。”国家画院美术理论家王平先生说:“于先生确实是大导演,更多的把我们带进聊斋阅读的场景里面去了。”“这套画,超越了以前对狐鬼的理解,把人性加进去了,有很多社会情理加在里面,看了这些画有不一样的收获。”
更使我感奋的是评论家们对我一生苦苦创造的新技法“写意性工笔画”的肯定。著名美术理论家、中国画学会秘书长、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刘龙庭先生称赞展览中的工笔画作品,说:“我很欣赏他的写意性工笔画,丰富,生动,有的画面好像能听到里面人物谈话的声音,仿佛能感觉到那些神仙老者深夜交谈的情景。”“这种写意性工笔画,在当今工笔画千篇一律的情况下,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在画坛上独占一席,确实具有艺术的价值。”
该书出版之后,天津美术出版社又于2015年出版了《于受万画聊斋》一书,该书选取前书中一百二十篇图文,附有前述首发式的情形和美术理论家在研讨会上的发言笔录,以及由方成、何家英、卢禹舜、张志民、孔维克、张望、曾先国、王颜山、贾广健、齐辛民、李波等三十七位专家学者撰写的眉批。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曾经为刘海栗秘书的柯文辉老先生撰写了前言。
《新绘图聊斋志异》一书,图下缩文,原为白话文体,出版之后,不少读者提议,图下缩文最好以《聊斋》体式的文言撰写为好,我也觉得该缩文应以文言撰写为佳。这样不但可以加大故事的信息含量,还可以让读者在看图画同时,领略《聊斋》原著文言之美。但,一时又找不到这样一个文言写手。还是一个朋友的话给了我力量,这就是篆刻家毕德贵先生。他说:“以你的能力,还是自己撰写最好。”于是我自2016年开始逐篇按图撰写这套文稿,撰写中有意大量保留了精美的原文,尤其保留了许多警句和精彩的微妙描写章句。限于字数不能太长,即按《聊斋》体式加以删节和缩写,前后又经历了两三年的时间。至今,全书业已写完。不久将出版这套由我本人图文的聊斋,拟取名《聊斋志异全图》。
至此,对于《聊斋》这部经典,应该说尽到了一个画家所能尽到的责任。然而,这毕竟是“一家之言”,我希望只是抛砖引玉,企盼有更佳作品问世。还希望有志之士关注其它古典文学名著,让其尽皆发出形象化的熠熠之光。
《聊斋志异·狐嫁女》
《聊斋志异·竹青》
《聊斋志异·山魈》
《聊斋志异·向杲》
《聊斋志异·席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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