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纺织:魂牵梦萦七仙女

济南日报 2019-09-25 15:05 大字

□黄鸿河

1919年9月,经过4年多筹备,在一片芦苇丛生、沟壑纵横的荒野上,济南第一家现代纺织企业——鲁丰纱厂拔地而起,拉开了济南纺织百年沧桑的序幕。

鲁丰纱厂是一家官僚资本与民间资本合作创办的股份制企业,它不仅是济南现代纺织业的翘楚,也是周边地区纺织行业发展的母机,而且为新中国济南纺织业蓬勃发展奠定了基础,孕育了一大批国营或集体企业。

30年前纺织界有句流行语,叫“先看上青天,再品趵突泉”。“上青天”是指上海、青岛、天津三大纺织业基地,济南纺织业在全国名列第四,但名牌产品、出口创汇则名列前茅,真正擎起了当年济南工业发展的半壁江山。1988年11月,济南国棉四厂生产的“聘贤”牌针织用纱获国家金质奖,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全国棉纺织行业的第一块金牌。时过境迁,往事可堪回首,济南百年纺织是怎样走来的呢?说来有趣:

两亲家“怒”放并蒂莲

“老济南”家喻户晓的济南国棉三厂、济南国棉四厂,其前身分别是济南仁丰纱厂和济南成通纱厂,两厂相距很近,只有一箭之遥。仁丰纱厂地址在后陈家楼,成通纱厂地址在义合街。如此近距离同时建起两家实力相当、竞争激烈的同行企业,确有违反游戏规则之嫌,而且后来皆成为全国著名的纺织企业,这在全球纺织业绝无仅有。这是为什么呢?故事还要从1932年说起:

上世纪30年代初,直到抗日战争爆发前,这段时间是山东相对太平时期,也是我国民族工业爆发式增长的一个阶段。此时,济南已经是华北地区最大的棉花批发市场,周边聊城、滨州、德州、河北等地都是重要的产棉区,这为济南民族纺织业发展提供了必需的原料基础。

人生者,衣食住行也。济南人性格稳健,继上世纪20年代民族面粉工业蓬勃兴起后,面粉界及其他行业的老板们看准了纺织业的前景,开始筹建纺织工业,秉行实业救国梦想,其中最著名的仁丰纱厂、成通纱厂、成大纱厂等便应运而生。

1932年6月,原成记面粉厂老板苗杏村、成丰面粉厂老板苗星垣等50位股东筹资在东工商河畔创办“济南成通纺织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成通纱厂。7月28日,成通纱厂成立大会在成丰面粉厂隆重召开,新厂地址确定在北商埠义合街北首5号。当时采用广泛集资、充分利用社会闲散资金集资创业的思路,总股本约定150万银元,每股100元,桓台苗氏家族入股22万元,为最大股东。原始股东共有431户,创济南股份制工商业公司股东数量之最,成为利用社会闲散资金创办民族工业的第一个成功范例。

听说苗氏家族创办成通纱厂,济南商埠商会首任会长、惠丰银行董事长兼惠丰面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穆伯仁,欲投资5万元参与创办,结果被苗杏村婉言谢绝,这使同为商埠举足轻重人物、同为桓台老乡兼儿女亲家的穆伯仁颇丢脸面。

为什么苗杏村婉拒亲家穆伯仁参股,并且两人从此针锋相对,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呢?原来事出有因:

1919年,穆伯仁在老商埠三里庄创建惠丰面粉股份有限公司,当时苗杏村投资5000元,欲担任协理(副经理)被穆伯仁婉言拒绝。为何拒绝?据苗家人讲是穆伯仁怕蒸蒸日上的苗杏村抢了他的风头,而据穆家人解释是为了遵守“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古训,两亲家为此结下了梁子。

苗氏家族虽然报了前期争协理的一箭之仇,但却引起了穆氏家族的愤慨,穆伯仁一怒之下,联合山东实业界著名人物崔士杰、辛铸九、马伯声等社会名流创办仁丰纱厂。

“济南仁丰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即仁丰纱厂成立后,穆伯仁任董事长,崔士杰任副董事长,辛铸九、马伯声等任常务董事,聘著名纺织专家卢统之(卢鸿业)为总经理。仁丰纱厂在卢统之精益求精、鞠躬尽瘁的管理运作下,在短短两年时间便成为一座设备先进、管理有序、效益一流的新型纱厂,后增建了染织厂,成为集纺织、印染于一体的新兴企业。仁丰纱厂生产的“蜘蛛美人”牌棉线白布物美价廉,在国内知名度很高,是印染业的首选白布,与日本产品竞争于国际市场,载誉中外。

仁丰、成通两大纱厂当年意气之争,今天看来非常好笑。但是,应该感谢穆伯仁、苗杏村两位德高望重的爱国实业家,正是当年两人“冲冠一怒”,才有了“怒放两朵并蒂莲”的传奇,两人之间无意中的意气之争,为我们济南留下了两家非常优秀的民族纺织企业,也为新中国济南纺织工业的迅猛发展提供了难得的基础。

亲兄弟“战”放姊妹花

说完两亲家之怒,再说亲兄弟之战。

1932年6月,联手创办成丰面粉厂大获成功的苗杏村、苗星垣着手创办成通纱厂。1933年5月,成通纱厂正式投产,苗杏村任董事长,苗星垣、苗兰亭分任总经理和常务董事,苗海南任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

成通纱厂投产以后,虽然国内市场起伏不定,但通过苗星垣、苗海南亲力亲为,认真搞好内部管理、降低成本,根据季节变化采购物美价廉的原料,生产不同的纺布,适应市场的变化要求,于稳中求发展、多产中生利润。1936年是成通纱厂风调雨顺之年,在棉花大丰收、原料市场稳定的情况下,面纱价格突然走高,原因是国际市场动荡,纺纱供不应求,因此获利甚丰。

正值成通纱厂蒸蒸日上之际,大苗、小苗兄弟间却产生了裂痕。怎么回事呢?原来,成通纱厂成立后,兄长苗杏村主要抓外,走上层路线,同各级官员打得火热,对纱厂具体工作过问不多;总经理苗星垣真抓实干,认真钻研纺织技术和管理经验,在亲弟苗海南的辅佐下逐渐掌控了实权。苗杏村、苗兰亭叔侄颇有意见,但又力不从心,感觉很是憋屈,双方矛盾一触即发。

正在此针尖对麦芒的时刻,突然转机来了:原因是文中开头讲的鲁丰纱厂出了大问题。1915年,山东督军、皖系军阀靳云鹏在时任徐世昌内阁财政部参事潘复倡议下,由山东巡按使蔡儒楷及田中玉、王占元、张作霖、黎元洪等共同投资,并集全省107县财力筹资120万元,在济南新城合资创办鲁丰纱厂,1919年9月开业,潘负责实际筹备并担任董事长,厂长是祝庆杰。

鲁丰纱厂投产后,因主要股东多系军阀政客或政府大员,多为门外汉出身且不谙商道,又不愿请专家管理,仅靠原始集资款经营10年后,便陷入难以周转、入不敷出的窘境。1936年2月9日,鲁丰纱厂宣布破产。

鲁丰纱厂当时有工人1600多名,破产以后,这些工人及家属的生活陷入困境,在我地下党的宣传组织下,工人代表遂到省政府请愿。面对鲁丰纱厂的现状,时任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为了避免工人失业闹事,同时也担心纱厂被日本人掠去,便出面请成通纱厂的苗杏村承租鲁丰纱厂。苗杏村与韩复榘系多年好友,两人意气相投,私交甚厚,当然义不容辞。成通纱厂承租后,因鲁丰纱厂多年管理混乱,积弊重重,欠债甚多,承租半年即亏损9万银元,苗杏村因此受到股东们的强烈质疑,大苗小苗兄弟间长期隐藏的矛盾开始升级。

陷入困境的苗杏村便找韩复榘商量,韩建议苗独立承租鲁丰纱厂。苗杏村经慎重考虑后决定采纳韩复榘的建议,便用本家企业成记面粉厂作抵押,从民生银行贷款30万元,并将鲁丰纱厂更名为成大纱厂,与侄子苗兰亭抽身成通,全力以赴经营成大纱厂。苗杏村把成通纱厂的管理办法移植到成大纱厂,并在原材料采购、价格、质量上严格把关,大大降低了成本,提高了产品质量,使“凤山”牌棉纱销量大幅增加,恢复生产两月后便实现盈利。

“七七事变”后,成大纱厂被迫实行中日合办,苗杏村积劳成疾,悲愤交加,于1941年含恨去世,总经理苗兰亭被迫投入日本人怀抱。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接收了成大纱厂,苗兰亭因“通谋敌国,图谋反抗本国”罪被捕入狱,成大纱厂也因此被视为敌产充公。

1948年8月济南解放后,成大纱厂由人民政府接管,成为纺织行业最早的国有企业,1955年更名为“国营济南第一棉纺织厂”,简称“国棉一厂”。到1997年底,全厂共有职工8000人,纱锭101760枚,纺织机1400台,固定资产达到8500万元,是山东省当时最大的棉纺织企业之一。

亏得苗家两兄弟“窝里斗”,给新中国济南纺织业绽放了一对姊妹花。

新中国“争”放一串红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真正当家做了主人。

民族工业得到党和人民政府大力支持,有条不紊地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几十家手工式棉纺织作坊也被分别纳入鲁丰、仁丰、成通等几家大型企业,这些在日伪和国民党时期风雨飘摇的纺织企业迅速恢复了青春活力,工人阶级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主动减薪增产,加班加点,配合民族资本家降低生产成本,济南市纺织业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产品产量以每年平均10%以上的速度递升,这在旧中国是不可想象的。

1954年公私合营后,成大、仁丰、成通三大纱厂分别更名为国棉一厂、国棉三厂、国棉四厂。随后国家又陆续建成济南国棉二厂、济南国棉五厂等14家国营或大集体纺织企业。

1958年9月28日,济南国棉二厂破土动工,地址在济泺路东,工商河以西,标山脚下。建设期间正值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经历了两次停工缓建,1966年正式投产,纺织机械和技术水平在同行中名列前茅,是当时山东省规模最大的棉纺织厂,鼎盛时期有7000多名员工,1989年产品达到直接出口标准,成为济南市首家出口企业。1990年产值过亿元,利税过千万元。当时济南市年产值过亿元的企业只有16家,其中纺织行业占了4家。

1975年,济南国棉五厂在经十路以北、段店以西建成投产。随后,原济南帆布厂更名为济南国棉六厂,地址在济南动物园对面济泺路90号,随后是济南国棉七厂在平阴成立。

上世纪80年代末,济南纺织业达到有史以来的巅峰,市属纺织企业达到47家,年产值利税27亿元,从业人员达到12万人。“纺织七仙女”再加上在全国颇有名气的创汇大户济南毛巾厂、济南毛纺织厂等,形成了与青岛齐头并进的双子星座,是当年济南市经济发展最重要的产业支柱,成为我国纺织业名符其实的四大主要生产基地。

水满则溢,月圆则缺。1997年成为济南纺织行业的“滑铁卢”之年,原因在哪里呢?

一是国家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过程的初期,各地盲目争上或扩大纺织业发展,纱锭产量大于市场需求。而1989年后的数年间,美国及欧洲各资本主义国家联手对我纺织品出口进行抵制。

二是时代发展和经济转型的特殊年代,民营企业以其天生的自然优势对国营企业形成强大的冲击。

三是纺织业的各级领导们对“深化企业改革”的理解还流于形式:改名称、改编制、搞分厂、搞承包、搞合资、换股份等等,药方下了不少,只是换汤未换药,怎么能治病呢。

四是在全国上下一片“淘汰落后产能,砸锭响应号召”声中,忠厚的济南同仁在“转型、退二进三、大搞房地产建设”喧嚣声中迷失方向,盲目把济南纺织业“砸”入一片泥淖,未能“腾笼保业”,济南纺织经过10年挣扎终于拉下了历史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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