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从未满过的水窖
□杨光
2012年9月中旬的祁连山腹地，武警张掖市森林支队的官兵在肃南裕固族自治县西水林区观台河滩安营扎寨，进行为期10天的练兵活动。由于部队初来乍到，风土人情和地理环境比较陌生，为确保驻军练兵不扰民，当时，根据安排，西水林场观台护林站担负军地协调接洽任务。
部队是9月10日上午开进来的，10多辆军车，打着“展森林卫士风采，保绿色家园平安”的醒目条幅。山沟沟里破天荒一下进驻这么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还是让一些当地人感到好奇，老赵就是其中的一个。
老赵叫赵文喜，是观台倒后沟长沟藏族牧民。他年轻时当过兵，对军营颇有感情。部队开进来的时候他正骑着骡子在山上找牦牛。起初，看到有军车开来，他的眼眶忍不住一阵酸涩，一股久违的热流涌上心头。很快，他发现来的是一支部队，人马较多，已在卸东西，扎营房。他的心就再次骚动起来，想起了自己当兵的岁月，就有了去军营看看的冲动和愿望。
部队的驻扎没费什么周折。营区是一处景点草地，在公路旁，依山傍水，环境好又方便，官兵们十分满意。草场的主人听说是专门维护森林安全的部队，高兴地握着支队长的手连说几声“这就好，这就好”后，爽快地同意了。支队长很感动地说：“这地方老乡的觉悟真高啊！”护林站的同志忙解释：“这里林牧关系交错，维护了森林的安全，就维护了草原的安全，维护了牧民的利益，所以，牧民在森林防火方面的积极性历来很高！”“哦！”支队长若有所思，但仍然叮嘱参谋长：“一定要给老乡合理的补偿。”
山里来了部队的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大山的沟沟脑脑，吹进了家家户户。
部队制定了严格的作训计划，早晨6点准时出操，7点开早饭，然后进入训练课题，什么武装越野、地形分析，什么机具使用、灭火战术，什么实战演练、技能考核等，还要外加学习讨论，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训练课大多在观台河滩上，那是个开阔的地方，便于展开；也是个过路客地方，来往的行人多，战士们不避讳，看热闹的人也多。老赵也是看客。
那天，老赵回家顾不得喝茶吃饭，骑着摩托车直奔军营。两个卫兵门神般分立两旁，正在站岗。老赵佯装过路的人，骑车上下来回跑了四、五趟，看得甚是清楚，军营整洁严肃的氛围与他心中所想的一样。他是当过兵的人，自然不可能闯军营，心中再痒，也只能作罢。不过，他想到了护林站，心中就有了盘算。
护林站与老赵是老邻居了。老赵上下都经过护林站，没事也总爱进去坐坐，护林站的人巡山，渴了饿了也喜欢到老赵家歇息一会儿，喝点茶，垫补点吃的，邻里关系比较融洽。老赵谈了自己的要求，护林站的人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承诺尽力而为。
护林站还没消息，老赵等的无聊，就跑到河滩里看部队训练打发时间。那天，部队训练的课目是提灌抽水上山。战士们假想山顶着火，其他方法难以奏效，恰好山底下有一处取水点，便当即决定采用抽水上山方法灭火。由于距离远，落差较大，一个泵没用，战士们又在路段架起了第二台泵，这回水流一下上去了，但也仅到山腰就没压力了，很快水头回落。战士们快速记录相关数据，又架起了第三台泵、第四台泵，结果，水头顺利抵达山顶，达到了预期目的。战士们笑了，鼓掌庆贺。老赵也鼓了掌，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活人……对！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他心中突然一亮，竟然有了一个新想法。
次日一早，支队长亲自带人来到老赵家中。老赵家距护林站3公里，有一条道，仅能容下一辆车，还要经过一段泥滩地，得步行。昨天傍晚，护林站的同志找到支队长，讲了老乡想花钱请部队给水窖放水的事。支队长一摆手，说：“花什么钱？老乡有困难，我们理应帮忙解决！”并当即约定先行走访一下，再出方案。
老赵就一间房子，不过是窑洞套了个门脸。屋子里一张满间炕，正墙上是张大红纸横幅毛笔字，书写的是毛泽东诗词《沁园春·雪》。老赵的房子旁边确有一眼水窖，借着手电光能看到一底浑浊的水。没进过山的人总以为山里人生活好，环境优美，泉水叮咚。殊不知山里人吃水的艰辛，因为牧业关系，人们分散居住在自己的草场上，不可能家家生活在河边，许多人家吃水要跑很远的路去驮水背水，往往一勺水要重复利用好多次。老赵就属于这样的人家，他吃水都是到观台河坝或护林站水窖去驮，很不方便。前些年，老赵打了一眼水窖，搞雨水节流，积一点水，希望能派上用场。但，水窖从未满过，终归杯水车薪，还是得下山去驮水。
支队长现场办公，技术人员汇报了勘察情况，首先排除灌装送水的可能，路窄不说，主要是泥滩地，容易使车陷入难以通行。只能选择提灌送水。支队长立马拍板：“就提灌送水！”说完，带人就走。老赵哪能愿意，一把扯住支队长的手，非要请大家喝口奶茶再走。支队长再三推辞，坚持要走，老赵一急，赶忙说：“我也当过兵，哪有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道理？”支队长一愣：“你？当过兵？”“72年的！”老赵斩钉截铁。“哦，你是老班长啊！”支队长说着话，“啪！”重新敬了一个礼，紧紧握住了老赵的手。
翌日清晨，一队战士带着水泵，拉着白水带子铺展上山，直通老赵家，用提灌花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给水窖蓄满了清澈的河水。
又一日，支队长专门邀请老赵与护林站的同志参观了军营，圆了老赵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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