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影里的西夏国寺

西夏国寺

坐落在张掖的西夏国寺，始建于西夏崇宗永安元年，距现在已有900多年历史，素称“塞上名刹，佛国胜境”，为西北久负盛名的佛教寺院。历史上的大佛寺与西夏、元朝王室有着极密切的关系。根据记载，笃信佛教的西夏太后常到大佛寺居住、朝拜。大佛寺现存建筑有大佛殿、藏经阁、土塔三处。它的名称也几度更改，明朝永乐9年（1411年）敕赐为宝觉寺，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又改称为宏仁寺。因寺内塑有国内最大的木胎泥塑室内卧佛，所以老百姓叫它“卧佛寺”、或“大佛寺”。如今，老百姓都叫大佛寺，一个“大”就是最好的名片；你来了，就是最好的遇见。

走进了西夏国寺，满眼都是燕子灵动的身影，像是一个个箭头在空中攒射，真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她们像是在空中布展一场盛大的演出，稠密的啁啾声像是燕子们上演了一曲交响乐。她们就在大殿前面飞舞，画出一条直线，又转身画出了美丽的曲线，是它们丈量地面到天空的高度，还是丈量芸芸众生与佛祖之间的距离？燕子轻盈灵动的身姿与大殿恢弘苍凉的静默形成了一种比对，是律动的生命与静止的时光的对比，是小时光与大岁月的一种较量。

我喜欢这座寺院的清幽，更是喜欢大殿的颜色，那是被岁月打磨过的颜色，微微的黄中氤氲着浅浅的红，斑驳中散发着旧时光浸染过的味道，把大殿浸润得典雅古朴，恢弘大气。西夏国寺，比普通的寺院多了岁月感，更是多了几分高贵与神秘。我的目光掠过飞檐斗拱，掠过瑞兽，掠过风铃，飘到土塔的顶端，又跌落在寺院苍葱的树木上，寺院里古老的树木见证着这片土地上的光阴流转。我感觉自己站在时光的对岸，900多年的光阴呼啸而过，内心一种莫名的忧伤，历史总是呈现给我们一个优雅而又神秘的背影。清脆的鸟鸣唤不醒沉睡的佛祖，陈旧的壁画看不清历史清晰的容颜。多少次，我的一只脚跨进大殿，另一只脚就有点胆怯。似乎一只脚踩在岁月的河流中，另一脚在岸上，总感觉有一种被时间甩了的迷惘。四角的风铃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我感觉像是听到了历史的回声，而鸟鸣声和风铃声相互应和着。跨进寺院，似乎就跨进了岁月的门槛，面前是婆娑的旧时光，身后是喧嚣的尘世间。

多久了我没有听过那些鸟鸣了，似乎感觉那一声声的鸟鸣就是从树丛中落下了的，真的有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质感，又觉得鸟儿的叫声里都是夏日的颜色，夏日的味道。

夏日的西夏国寺应该算得上是最美的寺院了，斑驳的木质栏杆散发着岁月的光芒，感觉历史的记忆从木纹中渗透出来，我抚摸着，温热而又略带一点清凉，感到历史的手心也是这样的粗粝而温暖。风雨剥蚀着他们的肌肤，而岁月里的坚守和信仰流淌在她们的灵魂深处。走进大殿，建筑古色古香，雕塑栩栩如生，壁画色泽盈润，雕刻入木三分，经卷和书籍上的文字像是蝴蝶栖息在时光的深处，文物都散发着时光的味道，壁画上每一笔都在雕琢时光。这座寺院，就以这样盛开的方式看守着甘州这所古城的历史。穿行在这静谧的大殿，似乎随时和旧时光邂逅，内心涌动着温暖又有苍凉的感慨。

走出大殿，忽然就有点恍惚，这个幽静的寺院，每个清晨是被袅袅青烟唤醒的，还是被燕子的啁啾声唤醒的。燕子是动物的王国里最怀旧的，越是有岁月感的地方，她们就越是青睐，不知道是她们一厢情愿，还是彼此温暖。

西夏国寺旁边是土塔，高耸入云，像是张掖这片土地上的一个时间的坐标系，又像是历史和现实的一个界碑，巍巍土塔，寂寂寺院，幽静的山西会馆，所有的旧时光都堆积在那儿，柔软而又坚硬。我感觉行走在岁月的刀光剑影里，有时候时光就是如此锋芒毕露。

在大殿的旁边，我看到了姚尼姑的塑像，在草丛中她一脸的微笑，我们只是用眼神触摸下对方，那一瞬间，我们彼此心领神会。据史料记载：1972年，张掖县文化馆组织人修葺西夏国寺时，人们打开最后主持姚尼姑住过的小屋后，发现小屋内有暗门，通过暗门，藏经的密室就出现在人们面前。据说那是一个夹墙形成的密室，十几只一人多高的木柜一字排开。这个传奇般的护宝故事，不仅将一部佛经完整地留给了大佛寺，而且也让大佛寺充满了传奇色彩。

关于她的文字不多，她就是个心有执念的女子而已。身后是寂寞流年，守住的是灿烂的文明。一个遁入空门的女子，看破了红尘，可是心有执念，她也许不知道她守护的是多么璀璨的文化。守护本身就是一种信仰，信仰让灵魂有了光芒。

一座寺，守护着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又拥抱着一座寺。时光在这儿定格，岁月在这儿打了个结，现实和历史在这儿完好对接。我们只是行人，只是过客。

在这个城市里，唯有在这儿我就想放慢脚步，想让时间慢下来，在旧时光里享受岁月的安暖，打量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千年也是瞬间，瞬间即是永恒。

燕子依旧喧闹着，佛祖依旧沉睡着。不管岁月如何流转，流年如何偷换，不变的是佛祖微笑的模样。

我就渴望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日子里走进来，燕子湿漉漉的叫声足可以唤醒沉睡的往事，也可以在落雪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寺院门口，其实门口就足够了，不去惊扰佛祖。那时候，朗朗乾坤，天地清明，树木都脱去了岁月的盛装，往事是不是可以浮出水面，千年前的雪花也是现在一样的轻盈。只是，这片土地上一定走着不同的人群，半城芦苇从《诗经》走来，塔影里都是岁月的光芒。我像个旅人一样把劳顿放下，把酒杯扬起。

这座寺院，就是这个城市的灵魂，脚步放慢，心灵清空，听燕子啁啾，看燕影翩跹，岁月的风雨不要剥蚀他们的容颜，让这座寺院，和这个城市一样的古老，一样的年轻。

燕影翩跹，卧佛静默，缘深缘浅，随缘红尘……

□吴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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