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小麦的青苗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刚踏过的脚印也转眼间消失了踪迹。村里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灯笼，祭祖先、放鞭炮、吃饺子，忙得不亦乐乎。 村头的柳树下，祖母已浑身披满
赵亚伟
晌午过后，纷纷扬扬的大雪肆无忌惮地下着。田里小麦的青苗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刚踏过的脚印也转眼间消失了踪迹。村里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灯笼，祭祖先、放鞭炮、吃饺子，忙得不亦乐乎。
村头的柳树下，祖母已浑身披满了雪，睫毛和眉毛结了霜，双手交叉不停地揉搓着。雪虐风饕，祖母全然不顾，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待父亲的出现。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父亲的归来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样只有两个人的年我和祖母已过了好几个。祭拜祖先的时间眼看快过时，祖母在失望中蹒跚着回到了家，眼圈红而湿润。祖母眼睛不好，祭奠祖先点炮时，被快速燃起的爆竹炸伤了手。昏黄的煤油灯下，祖母瘫坐在炕头嚎啕大哭，却始终不去包扎那只鲜血直流的手。这是我记忆中，祖母第一次这样伤心地流泪。我想是手疼的原因，也是心疼的缘故。于是，儿时记忆中，年有了味道，那股浓浓的爆竹的硫磺味。2009年的春节，是陪伴祖母过的最后一个年。因为在那不久，她便驾鹤西去了。那一年的除夕，父亲、叔叔、姑姑们全部到齐，家里热闹极了，可是祖母已处在弥留之际，已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只能忍受着身体的煎熬，躺在炕上度过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我反反复复地告诉祖母我是谁，只希望她能记起我。她却含着热泪连连摇头，她不认得眼前这个又白又胖、时时侍奉她的人是谁，但却清楚地记得那个又黑又瘦、整日在她眼前晃悠的年幼时的我。刹那间，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感谢祖母的那份深情厚爱，即使忘记了所有的事，却还记得那个她始终放不下的我。
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感，却还是收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忽然发现祖母眼睛一亮，对我说：“把你手里那个黑黑的东西给我尝尝！”我先是一愣，祖母竟然说话了；再是一惊，祖母居然知道要东西喝了。清凉的可乐下咽后，祖母点着头说：“这个还香啊！”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她味觉失灵后，这是第一次说出“香”这个字。我咕咚咕咚地咽了几口，却不曾想到，平日里只觉得刺激舌尖的可乐，居然真的变“香”了。那一天，年的味道不再是刺鼻的硫磺味，而成了刺激的可乐味。
如今的年，的确少了些该有的味道。但无论如何，我都在尽力地寻找新的味道。也许有一天，我会偶然发现，其实只要能陪在亲人身边，那种闻不出味道的幸福，才是年真正的味道。（作者单位张掖公路管理局应急抢险保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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