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声声伴我行
张天军
细细想来，我喜欢上秦腔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的，当耳际传来《三滴血》中“祖籍陕西韩城县，杏花村中有家园……”的时候，我就会默默地陶醉于其中优美的唱腔中，时不时地还总爱哼唱几句。
记得童年时期，逢年过节各村都要唱戏，对于没有其他文化娱乐活动的那个年代和爱看热闹的我来说，基本上是场场没有落过。最热闹的时间要数农历正月十五、二月初二和五月十三了。正月十五前后除了闹社火，跳秧歌外，也是戏班子演出的高潮，大概从初九就会开始演出了。戏台上人们画着五颜六色的脸谱、穿着长袍短褂不同的服饰，唱着“咿咿呀呀”怪怪的腔调，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爱看。为了看临近村子的戏，走好几里的路也不会感觉到累。在大人们的喧谎里，我还知道了唱戏的一些规律，戏班除了在传统节日演出具有特定纪念意义的戏外，还会演出具有本地特点的家乡戏：比如正月初九唱“上九戏”，唱的是唐僧西天取经回程路过黑河，因经卷失落水中，师徒四人在高台台子寺晾经的传说。传说晾经的那天正好是正月初九，故每年自正月初九开始，要在台子寺（现高台县宣化镇台子寺村）唱五天戏；五月十三演“出五关”。旧时，五月十三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买酒割肉做好吃的，过关老爷的“磨刀雨”节。五月十三吃肉喝酒唱大戏，小时候并不知其中寓意，只知道是要开始收割麦子了，大人们想借此好好吃一顿，乐和乐和。殊不知，原来还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所以民间百姓为纪念关公为民解除灾难疾苦的恩德，把五月十三作为“关帝救生日”而予以祭拜。
我想，唱秦腔不单是为了表达对“关帝救生”的感激之情，更多地是想借此时节在合适的地方，把压抑在心中的那些意愿呐喊宣泄出来，祈求上天能够风调雨顺，进而寄托和表达出怀念故乡，渴望幸福生活的深厚情意。每到这一天，人们还会到关帝庙隆重集会，焚香膜拜、敬献供品、祈祷平安。那时候，除了看正规剧团的“大戏”外，另一个能过“戏瘾”的就是听父母或“乐人们”清唱了。尽管清唱多是胡删乱搭的唱段，声嗓和音律并不准确，也听不出唱的是啥内容，但我仍听得如痴如醉。所以说，我也算是听着秦腔长大的了。
记得小时候，屋前有一座戏楼，逢年过节乡亲们总会站在上面吼上几句，吼出心中的喜悦。因为喜欢秦腔，听着他们竭声嘶底地吼唱，总感觉秦腔很神奇，心里就越发充满了向往，充满了崇拜，并也由此对秦腔赋予了深厚的情结。后来家里买了录音机，听戏就方便多了，自己喜欢的唱腔唱段，只要有磁带就可以随时听，反复地听。记得最爱听的戏有《三滴血》《铡美案》《二进宫》《十五贯》等，有的唱段都能学着会唱了。家里刚买录音机那段时间，是我少年时期最快乐的时光，父母爱听爱唱，自然也爱买秦腔的磁带听唱，我便也受此影响更喜欢听了。记得那段时间放学后除了写作业就是听录音机，每当和长辈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总要我拿来录音机放上听一段，然后七嘴八舌地喧谈起来，似乎秦腔就是他们永远无法讨论结束的话题，我虽是似懂非懂，但听着他们的诉说，望着他们那得意的脸庞，好像秦腔真是从传奇中走来、有着祖宗和神仙一样的神秘之处！秦腔那悠扬婉转的曲调仿佛是他们胡子里生长出的韵律，那嫉恶扬善的曲词中又有着他们也说不清、道不明却意味深长的故事！
夏日里，每当夜幕降临、风轻月明的时候，老少爷们就会聚在一起，围在树下，听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依旧陶醉于属于自己的艺术世界里，那无所拘束的豪放和神采奕奕的神情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时我不懂什么叫欣赏，只是在那欢乐的氛围中和同伴们一起追逐玩耍，享受着那份独有的热闹和亲情罢了。每每哼着从大人们吼唱时学来的似是而非的腔调时，那并不好听的稚嫩的腔调定会引得人们的欢笑，而这欢笑声和涓涓流水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时，又似是感受着只有秦腔才给我们带来的那一丝乐趣。而现在想起的时候，也就觉得正是在那个年代，秦腔就像是沁入了荒漠的水一样，滴滴沁入和融到了我的身心之中，在我幼小的心中孕育了这片翡翠般的绿洲。
高中毕业后我当兵来到了陕西西安，一呆就是13年。在这个到处都吼唱秦腔的戏窝子里，度过了我听戏看戏的黄金年代。陕西人喜听爱唱秦腔，尤其是在农村，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蹲在凳子或家门口，端上盆状的大碗，吸溜吸溜吃着宽宽的油泼辣子裤带面时，准有收音机播放着秦腔的音乐和唱段，时不时还要跟着唱上几句。傍晚的黄昏或闲暇之际，总能听见农家院落里传出吼唱秦腔的声音，遇有红白喜事，搭起戏台一唱就是几天更是司空见惯，似乎那正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和必不可少的大餐一般。
部队营房周边就是农户的住宅，每天都能听到锣鼓梆子铿锵的敲响、板胡婉转悠扬的音律和挣破喉咙般高昂粗犷的演唱。身在军营，清净的一方天地没有城市的喧闹，军号中聆听着这时时传来秦腔吼唱的声响，冥冥之中，却也似是还在家乡的那片天地，不由得回味起还在家乡的那些熟悉的往事。
在我记忆的脑海里，总感到秦腔很特别，就像西北人一样，粗犷而豪放。它没有京剧的婉转曲折、抑扬动听；也没有越剧的情深意长、悱恻缠绵；更没有黄梅戏的深情款款、流转清新。但它却有着难以言表的雄浑深厚、粗犷豪放；也有着只有在秦腔里长大的人才能读懂的深情、文雅与韵味。它那婉转瑰丽的曲调就像是信手拈来的风被扔在空中，无拘无束地拂过你的脸一样娇嫩与舒畅，它那粗犷豪放、铿锵有力的曲调就像杜甫笔下赋予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寓意，给人一种积极、向上、进取的精神。秦腔以其独特的魅力陶醉着我的品行，以其瑰丽与俊秀的格调沉淀着我的心境，其跌宕起伏的情节和豪放柔婉的韵律升华着我做人的本性。
如今，娱乐的种类和方式已相当丰富多彩，但听秦腔依然是我情有独钟的爱好。无论是在简陋的场地还是闪烁着霓虹灯下的富丽堂皇的舞台，当我置身那全新的乐器伴奏和着铿锵有力的节奏下演唱秦腔的场景时，再次思索儿时的梦境，回味着悠然而来的熟悉的音律，依然觉得是一种享受，是一种陶醉；听秦腔让我忘记了生活的烦恼，让我疲惫的心灵得到了暂时的解脱，那梦一般的秦腔情结涌上心头时，心里毅然会有暖意融融的感觉。我知道，无论我走的多远、人在哪里，不管我身在何处、是否在故乡的怀抱，我总有深情的感怀，因为有秦腔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只要有这秦腔的吼唱，我就如同置身在故乡的那片热土。我默默地享受着这来自天籁的古老唱腔和表演艺术，也终将会守候那份难以割舍和永远赋予秦腔的心灵。
（高台县委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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