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味道
李文聪
光阴荏苒，流水似年，弹指间多少美好的记忆已尘封于昨日的烟雨里，然而久久不能抹去的是家乡那股淡淡的味道。
那是祖先栽下的沙枣树。无论是处在晓风残月的窘境中，还是风清月明的畅达里，沙枣花淡淡的清香，青沙枣浓浓的苦涩，红沙枣爽爽的香甜以及那风雪中铮铮傲骨的风韵，总是那样的牵肠挂肚，不能相忘。无论是行走在天涯海角，还是移居于富庶他乡，总是扯不断对这棵老树萦绕盘旋的牵扯。
洋芋是养育了我们生命的食材，也是儿时母亲为我们制做的一道道美味。那一缕缕酸酸的、甜甜的、苦苦的、辣辣的味道已悄然融入到奔腾不息的血脉中，历经风霜，久久不能磨灭。
在儿时的记忆中，我的家乡——高台新坝的主要农作物就是小麦和洋芋。由于洋芋亩产较高，受到了父辈的青睐，为了养家糊口，绝大多数人家的自留地中种的都是洋芋。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一日三餐简单而有味道。早餐，一碗炒面茶外加一个焖洋芋，清香而富有营养。午餐，两个黑面馍，一碗洋芋面条，一盘凉拌灰条或一盘腌沙葱，绿色而耐饥饿。晚餐，几个焖洋芋，一盘腌羊胡子（山区生长的一种野草），一碗面糊糊，味长而解乏。
春风又绿沟边杨柳时，满脸兴奋的父辈们把储存在土窖中的洋芋抬出来。大妈、婶婶们细心地把一个个洋芋芽眼剜出来，老人和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跟在大伯、叔叔们所驾驭的两牛一犁后面，把一个个充满希望的芽眼投入到了芬芳酥软的土壤里。一天的忙碌，夕阳西沉时，是最值得期待的时刻。一筐筐挖掉了芽眼的洋芋分到了各家各户。由于不能久放，给正值青黄不接的庄稼汉们带来了一年当中难得的洋芋饕餮盛宴。
当杨柳叶随风飘舞的时刻，洋芋地里一片欢腾。这天，未过门的大嫂初次登门，喜悦爬上了母亲的眉梢。以家乡的风俗，洋芋软卷必然闪亮登场。因为，家乡的方言把“软卷”叫做“完全子”，根据它的读音和外形，寓有完美、周全、圆满之意。母亲把上好的洋芋焖在了铁锅里，又拿出了难得一见的头道白面，开始了洋芋软卷的烙制。
滚烫的开水慢慢地沁入头道白面中，在不断的搅拌中，肆无忌惮地膨化着白面的原有结构，在均匀的揉搓中，白中泛青的面团变得柔软而光滑。一阵清香飘来，颗颗洋芋炸开了花，如银似雪，静静地守候在蒸汽朦胧的锅中，如幻似梦般的引诱着人们的遐想。在不断的挣扎中，烫面和洋芋泥达到了完美的重组，在枣木擀面杖精心的雕刻下，一张张厚如筷子的圆饼漫步在已刷了底油的平底锅中。黄澄澄的胡麻香油在麦草烈焰的烤炙下，在圆饼的表面轻轻跳动，滋滋滋地吟唱声催动着生命的涅槃，洁白透明的雏形炼化成了金黄色的躯体。出锅的软饼静静地躺在盖了盖的盆中，贪婪地回收着自身流淌出的余热和水分，躯体魔化般地变得柔软无骨。
轻轻地卷起软饼，慢慢地咀嚼上一口，那黏黏的口感，甜甜的味道，浓浓的香气，一刹那间弥漫于五脏六腑，让人痴迷而陶醉。
无情的风雨洗刷着岁月的年轮，散落的青春一番跋涉后再难拾起。独立在静谧的月夜中，那幽香缠绵的沙枣树，回味悠长的洋芋软卷，却满溢于思念的心田，潺潺涌动，荡气回肠。（作者：高台县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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