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州市井小面馆 王广增
有人说，被别人的眼睛注视，就意味着危险，有点儿意思。
小面馆里，在角落眯着眼睛喝酒的那个，便是阿三了。他酒碗里只剩下半碗黄汤子了，也记不得已喝了几碗。阿三有点醉，眼睛朦胧，看人时要晃晃脑袋，瞪大眼睛，嘴里还发出醉酒时才有的“哼哧”声。
阿三用他的醉眼扫描着全屋，心里默念着，嘴里嘟囔着，像是老和尚念经。九张桌子，十一个客人。有七张桌子旁是单独一个人，有一张桌子旁是一家四口人。柜台前，老板在算账。灶台前，伙计在捣蒜。捣好蒜，等面条出锅时，伙计出去吸了口烟。面条好了，老板叫伙计。伙计说歇一歇，就是为了吸完那口烟。
有两个喝酒的。一个面前摆着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油煎荷包蛋加两小块酥豆腐，还有一碟咸菜；另一个就是阿三自己了，面前摆着一盘剔骨肉，一小撮盐水花生米。在这里喝酒，有的是拿瓶新的，有的是喝散酒，还有的是自带酒或喝上次存留的。
有看手机的，有闲聊打趣的，那一家四口则是笑声不断。吸溜吸溜，呼噜呼噜。喝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在小面馆里没有什么禁忌，可以随着性子来。
有走的，又有来的；有认识的，大部分不认识；有做司机的，有当闲散客的；有个大的，有个小的；有年纪大的，有年纪小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花枝招展的，有朴实无华的；有穿制服的，有穿西装的；有穿羽绒服的，有穿皮衣的；有抽烟的，有闲聊的；有争着付钱的，有让人付钱的，还有无动于衷的；有用现金结账的，有用微信支付宝的。
有慈眉的，有怒目的；有目光如炬的，有眼神呆滞的；有戴帽子的，有不戴帽子的；有黑发的，有白发的，也有花白发的；有穿皮鞋的，有穿布鞋的，也有穿运动鞋的；有胖的，有瘦的；有走得慢的，有走得快的。
菜碟里有辣的，有不辣的；大部分是在这吃的，小部分是带走的；面条里有加鸡蛋的，有加酥豆腐的，也有加大肉的，还有加海带的；面下好了，有时老板送，有时伙计送。伙计送了，老板下面；老板送了，伙计下面；有大碗的，有小碗的；有的是面条，有的是馄饨；有的是大口大口地喝，有的是小口小口地吃；开始的时候是一棒一棒的，最后是一根一根的。
小孩子有的好喂，不吱声就吃完了，有的难缠，千呼万唤愁死人；有的和老板打着趣，有的则是一嗓子一嗓子地嚎；吃的时候有的安静，有的抖腿，有的翘二郎腿。
新来了一家三口。跟着又来了娘俩。
阿三要走了，又看了一眼在座的各位。有的高兴，有的惆怅，有的充满了阳光，有的显露着阴暗，有的隐藏着谋略……
阿三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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