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张氏后人将这块大石头连同张守蒙的清廉家风,作为重礼珍爱,一直保存下来。 张守蒙:百姓口似碑 千斤石却馈

大众日报 2018-10-14 04:54 大字

李庆在介绍廉洁石的历史卢昱摄王开张氏族谱上关于张守蒙的记载■政德镜鉴

□本报记者卢昱张环泽

初秋的滕州,凉风送爽。城南王开村的乡亲们在劳作之余,偶尔会谈起村子的往事。这个坐落在漷河之阳的大村落,早在新石器时代便有先民居住在这片土地上,是古官道必经之处。“金仓沟,银王开,珍珠玛瑙鲁家寨。”老滕县人几乎都知道这句顺口溜,一句话点出三个富裕的村庄。

王开村究竟哪里“银”呢?这里土地肥沃,交通方便,信息畅通,所以自古比较富裕。正是在“银王开”的沃土中,曾孕育出一代廉吏——张守蒙。

“登临几欲攀鳞去”

在王开村西的张氏祖茔中,立着一块历经五百年沧桑的石头——廉洁石,石上刻有“张守蒙公廉洁石”,以及“清官廉吏、流芳千古”八字赞语。古石旁新立一碑,其中说:“讵料川民矢志忠诚,竟以惊人之群力,将此石装巨船、顺长江、经杭州、转运河、至夏镇,又卸船换牛车,直达王开村……”

这段简短的解说,为我们道明了一个巨石如何行走的历史细节。时光的利刃使这块儿一米多高的青色大石历经沧桑,可它千斤的重量依旧激起心中的敬意,冰冷中让人遥想当年四川百姓的温情。他们虔诚地通过水陆联运,将其送到滕州王开,那时他们心中的廉吏张守蒙还没到家呢。

张守蒙在王开成长起来,他的祖先张良弼是元末著名将领。元顺帝至正九年(公元1349年),在陕西华阴的张良弼联络亲朋好友起兵,后与元军会合,南征北战,展示出优秀的指挥才能,官拜陕西宣慰使、参知政事、湖广参知政事、陕西左丞相等职。无奈天下反元浪潮风起云涌,张良弼差点被元将扩廓帖木儿所杀,失望至极的他单枪匹马南逃至山东滕县境内。

在老官道旁的房员外家,张良弼当长工,放牛羊,还教房家公子学习。房员外大受感动,将养女刘氏嫁给他,又给了他一块地,这便是张氏祖茔所在地。后来,他盖了一间草屋,常与农夫老圃课晴问雨。张良弼和刘氏生儿育女,瓜瓞绵绵,遂成王开张氏大族。

在今王开村西北角,有一片葱翠的树林,松柏苍苍,这就是张家祖茔,即张家老祖张良弼墓所在地。张良弼墓坐北朝南,墓上长满绿篱藤蔓,墓前立着三通碑,碑前摆着祭台香炉。细看中间的正碑,上面刻着“元经略大将军湖广陕西参知政事张公讳良弼字思道暨配刘夫人合葬之墓”,左碑刻着《思道张公墓表》,右碑刻着《思道张公传》。而在东南侧还有一通碑,上面刻着“明嘉靖四川道监察御史张公讳守蒙字启哲暨配党方孺人之墓”。

王开张氏一族的兴起,除了恪守耕读之道外,村旁的古官道,为张氏一族带来了五湖四海的消息,使得他们眼光超前,紧跟时代潮流。“明代有本《士商类要》的书,是当时经商做生意必备的行路指南,其中专有一章节介绍由徽州经徐州去北京的行路里程,所走的就是途径滕县的这条官路。”据滕州文史研究专家李庆介绍,该书中记:“徐州……秦梁洪……柳前……利国监……拖犁沟,三十里至沙沟,二十里至临城驿,三十里至官桥,三十里至南沙河,二十里滕县,滕阳驿,古薛邑:齐孟尝君封地。三十五里至界河驿,三十里至二家店,二十五里至邹县,邾城驿,有孟母断机堂……”

至今,这条古道在滕州境内的遗迹还甚为明显,如今出城沿善国南路向南沙河去的益康大道东侧的深沟,就是当年的古驿道遗址。这条土沟蜿蜒崎岖,南北贯穿滕州全境,大致与今天的104国道平行。这条古道沿途经过的镇街依然遗留着一些地名上的痕迹,如“柴胡店”“官桥”“时店”“十里铺”“官路口”等,都是当年大道旁的旅店和村庄。

“这条官道为滕县迎来送往过苏东坡、汤显祖、吴伟业、钱谦益、王士祯、刘墉、曾国藩等名人墨客、朝廷重臣,他们或治县理政,或代表朝廷考核视察滕县官声民情,或宦游旅途驻足滕县。滕地的文人士子也从这条路走上报效国家的征途,张守蒙便是从这里走向省城、国都。”李庆介绍道。

明正德五年(公元1510年),张守蒙出生在王开。他自幼聪慧,读书用功。他还喜欢家乡的山水。在滕州东南的落凤山南坡、悬崖下的巨石上,有一个清晰的半亩地大的鸟趾印,人们相传这就是当年凤凰的脚印,上世纪六十年代遗迹尚在。张守蒙有诗咏落凤山:“凤翔岐表几时还,此地空留落凤山。凤去彩遗千仞秀,山盘时见九苞颜。层峦只有群鸦集,幽涧何嫌稚笋班。北顾龙山相对出,万季瑞霭结云间。”

在王开村北望,经常可以见到古滕州八景之首的“龙岭晴云”景象。张守蒙写诗道:“晓日峰头紫翠重,哪知山畔即龙宫,云横疑是乘春出,石吼真成带雨通。不数南阳多道隐,旧传东海有神翁,登临几欲攀鳞去,惟待风雷响碧空。”

读书行路两不误,张守蒙于明嘉靖十三年(公元1534年)乡试中举,嘉靖甲辰(公元1544年)考取进士,开启了读书人从政的第一步。

“申明教化”建亭子

张守蒙最初的官职是江苏宝应县知县。宝应地处江苏省中部、长江三角洲北翼,京杭运河穿邑而过。宝应县城本名白田,汉代即为村庄,隋朝已是风景优美的集镇,被称为安宜胜地。自唐初,一直为历代县治处所,迄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

唐初,白田成为安宜县治所后,称安宜城,但仍以白田知名。是时,商业已较繁荣,运河中停泊的漕舶商舟时达十里之长,帆樯如林。农村养蚕业,城内缫丝业也较为发达。公元762年,有僧尼真如在此获“八宝”献于朝廷,当时适逢安史之乱平息,唐王朝谓此为得宝之应,遂改年号“上元”为“宝应”,安宜县更名为宝应县,安宜城即为宝应城。

宝应城垣始建于南宋,重建于明,损于历次战火。明嘉靖年间县城设东南、东北、西南、西北隅4坊。到宝应后,张守蒙先抓紧时间了解乡情。他发觉,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经济、民事纠纷就越多。

当时,宝应乡间在朝廷的命令下,设立了申明亭,即用以张贴榜文、“申明教化”而建的亭子。由本乡人推举公直老人并报官备案,民间纠纷小事由老人主持,在申明亭调解。将纠纷中受道德批判的理曲者公示,进行实际的名誉制裁,这在注重颜面的传统社会是十分有效的惩罚措施。如果调解还是不能和息,再向官府起诉。

张守蒙发挥了申明亭的作用,组织年高有德之人定期向里中编户宣读并讲解《大诰》《大明律》《教民榜》,使全里人户知法畏法,不敢犯法。申明亭处理不了的,他亲自处理。熟悉律法的他剖决如流,案无留滞。

正当张守蒙到任两个月,准备大展身手时,母亲逝世的消息传来。他归乡为母亲发丧,按照礼仪办理,心中十分哀痛。当时,对官员“丁忧”之制执行得非常严格,如果哪个官员因贪恋手中权力,父母去世而隐匿不报,一旦被告发立刻削职为庶民,在士人阶层中还是人所不齿的异类。

张守蒙在王开为母亲丁忧三年。古人认为一个孩子出生后,至少前三年需要父母贴身的照料,因此为父母守丧三年是一种报恩。《礼记》中说:“始死,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恩之杀也。”

当时,农业社会节奏缓慢,农村基本处在自治状态,多一个官员少一个官员对社会正常运转影响不大。而且科举制保证了一批批新人定期进入官场,官位本身是稀缺资源,“丁忧守制”三年能让有限的岗位容纳更多的官员。

张守蒙在丁忧时,一直耕读不辍。按照朝廷规定,任职三年以上且无不良记录的官员丁忧期间俸禄减半,直到居丧结束;任职不满三年的则只发三个月的全俸,作为政府提供给丁忧期间的全部生活保障,这也是为了减少政府的开支。刚做了两个月知县的他,在劳作的同时,更加体会到老百姓生存之不易。

“鄢陵的好城墙”

服丧期满,在朝廷没有关系的张守蒙被任命为鄢陵县(今河南许昌市鄢陵县)知县。鄢陵与宝应比较,相对偏僻,经济也没那么发达,张守蒙管理起来更是游刃有余。当时,鄢陵县城是旧土城,一年要经受数次连绵大雨,屡修屡坏。冷兵器时代,城墙是重要的防御性建筑。

张守蒙上任伊始,就率领民众年年筑城,土匪再敢来,也不怕了。不到两年,旧土城一段段被推掉重建,新城墙全部用砖砌好。这次重修城墙,对当地影响甚大,豫东至今仍流传民谚云:“鄢陵的好城墙,扶沟的好牌坊。”

除了修建城墙,张守蒙还沿用宝应的经验,追求县境内的无讼。深受儒家经典影响的他,自幼便读《论语·颜渊》中“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的金句。等他身处诉讼之中,不仅只求具体案件的当事人口服心服、看到法律的公正,还想通过案件的审理,向百姓们传达法律的公正,向不法者敲响坚定的警钟,使人违法无望。

因在鄢陵县的出色表现,张守蒙的政声传得很远。数年后,他被提拔为四川道监察御史,除了举荐和弹劾官吏、稽核刑名案件之外,他还负责督察管理屯田。当时其辖区内有后来成为明穆宗的裕王朱载垕和其弟景王朱载圳的封地,按规定,二王应各赐庄田1000顷。张守蒙核查前几年所没收的大将军仇鸾地数百顷,都被虚计给成国公朱希忠了。他便争夺回来,收入二王府中。

当时宰相严嵩执政,其子严世蕃和成国公朱希忠联姻,屡次为成国公说好话。张守蒙说:“您父子有今天,您认为恩情在于皇上呢,还是在于成国公呢?怎能看待皇上的儿子不如亲家呢?”严世蕃不再请求,只是怀恨在心。

滞后,张守蒙被提升为河南按察司佥事,没有上任,竟被贬职为山西永宁通判。一年后,提升为洪洞县知县,又调任随州知州,提拔为郧阳府同知,代理房县知县。虽然身处不同地域,张守蒙依然秉承着自己的为官理念,不贪不占,为民做主。他在洪洞、房县的经历,正如《滕县志》载:“所历一如宝应、鄢陵时。”

这从南到北的折腾,只因张守蒙的清正而起。他太敢言了,因而得罪了朝廷高官,在帮派纷争中,当了别人的垫脚石。在四川,他敢弹劾红里透紫的严嵩父子,明升暗降到河南。当地百姓感其恩德,在张守蒙临行之时,纷纷为之送来礼物。

张守蒙坚决不收,百姓长跪不起,求其收下。面对百姓一片赤诚,张守蒙深为感动,指着县衙门口的一块石头说:“我在此为官多年,看中了这块石头。乡亲们若是非要送我东西的话,就将这块石头送我吧。”

“张守蒙本想让百姓知难而退,别执意送东西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当地老百姓竟将这块石头千里迢迢从四川送到了滕县王开村。”李庆介绍道。

为官清廉而有能,民知礼而怀恩。张守蒙和四川的百姓们一同造就了一段“以石却馈,千里送石”的佳话。

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张氏后人将这块大石头连同张守蒙的清廉家风,作为重礼珍爱,一直保存下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该石作为“四旧”被湮没地下。1995年底,这块廉洁石作为古文物立于村中央的商店门前,供行人瞻仰。后来,张氏族人将其移至祖茔。

为政得罪于巨室

张守蒙在数县为官,均有政德。朝廷便把他派往更复杂的河南府任知府。当时河南府地界上,有一位伊王朱典楧。伊王这支血脉出自朱元璋庶出的小儿子,封地在洛阳,因靠近伊水而得名。朱典楧这个人贪婪无度,残暴自负,公开欺压官吏,抢夺财富。官吏若有不听朱典楧的话,或不满足朱典楧要求的,朱典楧就千方百计地说他们的坏话,捏造种种谎言,不让他们罢官撤职不罢休。官员们经过洛阳境内,伊王府的人就会追上来,拦住去路,责问“为什么不去参拜伊王”。

这位“愎而狠”的伊王朱典楧,上奏称自己家的院墙破损严重,想重新修理。在得到皇帝应允后,朱典楧打着修墙的旗号,侵占官民房屋街道,又夺郡治及学宫之地,以扩大自己的住所。他还用搜刮的民脂民膏,按宫阙的样式仿造各种亭台楼榭,如百花台、四季亭、玉虬喷雪坊、乘风御气楼、小团殿、鸳鸯殿、清和宫等。

作恶多端的朱典楧还抢劫平民百姓的妻女四百余口,夺民舍三千余处,威胁欺骗百姓钱财三万两。他还关闭洛阳城门,大选民女十二岁以上者七百余人,留其姝丽者九十人,不留者令家属用银子赎还,厌恶者甚至委投于虎圈之中。

张守蒙到任后,了解到这种种恶行,便召见伊王的爪牙,告诉他们说:“你们引导伊王做不法之事,现在皇帝下诏令责备伊王,你们难道没有父母妻子儿女吗?如果你们能规劝伊王迅速更改错误,我能为他解释开脱,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也可以安宁。不然,伊王的事情很快就败露了,你们也化为齑粉了。”

伊王打听到张守蒙的品行后,心里也很惧怕。不久后,中丞、御史台将伊王的不法之事上奏,皇帝令伊王拆毁违制建筑,归还所夺民女,交出教唆小人。朱典楧抗旨不从。

张守蒙派士卒拆毁僭营宫室,伊王派数百人持械与之殴斗,洛阳城中大哗,称“伊王反矣”。张守蒙持重镇静,从容不迫地拆毁其城,把伊王所侵夺的官府和百姓的土地各归还其主人,洛阳县的百姓方得安宁。不久,张守蒙因父亲的丧事而归乡。他归乡后,伊王的阴谋被揭发,被废为庶人。

张守蒙在父忧服丧期满后,被任命为归德府知府。刚三个月,又被调任盐运司运使。盐运司运使看似和盐运有关,其实非常辛劳,这时的张守蒙已年过半百,折腾不起了。对于这一调动,《滕县志》语焉不详,只是说张守蒙在任洪洞县令时,冒犯了当地的豪绅巨贾,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

一直以来,中国传统政治里有句话叫“为政不可得罪于巨室”,意思是说当官不要得罪到地方上的豪绅巨贾。明代时,官员何止不得罪巨室,还能做到官绅一家亲的程度。官是流官,“巨室”们不但是地头蛇,还是能聚敛财富的人,多少都有些手腕与背景。张守蒙得罪了洪洞县的巨室,与他的执法严明有关。

明嘉靖四十七年,张守蒙入朝见君,疾病发作,于是上书请求辞官而归。一年后去世,享年59岁,葬在王开张氏祖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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