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少女被杀案背后:少年江湖与叛逆青春
10月初,14岁少年张浩告诉朋友刘云菲,自己杀人了,很后悔。
说这些时,他声音有些抖,脸上浮现出害怕的表情。想到身患尿毒症的父亲知道后可能撑不过去,他哭了起来,说“想多陪陪父母”。
9月23日,在强迫一名15岁女孩卖淫、将其殴打致死后,他和几位同伴将女孩分尸、掩埋。这之后,他总感觉背上有东西压着自己,肚子痛,想着是不是女孩来找他复仇了。
杀人后,他曾陪父亲到西安看病。11月12日,就在父亲接受第二次肾移植那天,他跟同伴去延安偷盗。被捕后供述,曾在神木杀人。
此前一天,刘云菲干哥哥带着她,还有两个朋友去找被杀女孩遗体。他们给张浩打QQ电话,问掩埋地址,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电话中让他们“别多管闲事”。
因为去错地方,遗体没有找到。当晚,刘云菲干哥哥报了警。
八天后,女孩遗体被挖出,是失踪近两个月的初三女生吴婷。
吴婷
“谁不动手,下场就跟她一样”
刘云菲说,张浩告诉她,9月23日那天,他刚交往几天的女友杨静约吴婷到东山路果园见面,之后把吴婷带到金鹏商务宾馆,强迫她卖淫。
再之后,吴婷被带到杨静前男友的家——位于燕合茆渠居民区的一栋两层房子。案发前,杨静借住在二楼。
张浩和杨静下楼买零食还有一瓶酒,上来后,发现吴婷衣服被脱光,白天宇、乔力、何文丽三人打了她。
他们给吴婷灌了一大玻璃杯白酒。有人说“谁不动手,下场就跟她一样”,张浩害怕,和其他人上前踢了几脚,打她。
打了一个多小时,五人去另一间卧室。第二天早上发现吴婷死了。当晚,他们叫来李晓伟,将吴婷埋到附近一处土坡墙角。做这些时,张浩心里怕,怕坐牢。
11月19日,五六辆警车开进狭窄的小巷。近百人的围观中,四名嫌犯从车上下来。案发地一楼租户记得,那天上午10点,杨静身穿蓝色囚服、黑色打底裤,被两位民警押着上楼,她“看上去特别平静,没什么表情”。
没多久,另一名身穿囚服的少年上楼指认现场。随后,警方在附近土坡里挖出少女的遗体——被一个绿色货用蛇皮袋包裹着,上面系有麻绳。
吴婷遗体掩埋处周边 澎湃新闻记者 朱莹 图
作案工具——一把10多公分长的小刀,也被警方从房主谢辉家对面的旱厕里捞出。
11月27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看到,谢辉家二楼右侧房间为套间。进门就是客厅,再往里是卧室。揭开客厅沙发上的铺单,可以看到,沙发头部一块足球面积大小的海绵已被警方割走,边缘隐隐能看到血痕。
案发后,谢辉将家中能洗的物品洗了个遍,还请来法师做法,在大门、床头贴上了黄色符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收留”杨静,却引来血光之灾。
“长大出去就只能由着她了”
谢辉第一次见杨静,是在去年下半年。17岁的儿子谢勇领她回家,介绍说是女友。谢家人不支持两人处对象,但管不了。
杨静老家距神木县城约二十公里,村庄坐落在连绵的山坡间,所在镇约有16000人,留守的2000多人主要是“老弱病残”。放眼看去,村庄里大多是旧窑洞和简易平房。
杨静老家村庄 澎湃新闻记者 段彦超 图
杨静老家只有一口窑洞,不到25平方米,一张堆满杂物的土炕占去三分之一。
两岁时,杨静患羊癫疯的母亲跑了,奶奶将她带大。7岁时,她到县城上学,跟着父亲在校外租房住,很少回老家。父亲在煤矿干活,平时很忙。
刘云菲和杨静小学同校。她印象里,杨静读小学时很听话,性格偏内向,成绩不太好。父亲管得严,经常打她。初一上半年她就辍学,之后在一家汉堡店发过传单。再之后,她听说杨静名声不好。
“我们劝她爸不要打,不打又管不住。”杨静大妈说,十二三岁开始,杨静就不怎么听管教。前年10月,杨静辍学被送回老家,和奶奶生活到去年3月。她嫌奶奶“手黑”,不爱吃她做的饭。坑头被花布罩住的黑白电视,是她在老家唯一的消遣。后来,电视也坏了。
杨静老家窑洞内 澎湃新闻记者 段彦超 图
夜里,山村寂静且黑,杨静要靠着奶奶睡,“才感觉安全”。
在老家“吃不好、睡不好”,有一天,她告诉83岁的奶奶,要去市里玩几天。这一走,再没回来。她在老家唯一留下的东西,是一顶白帽,帽顶和帽沿缀着挂有小铃铛的银色铁圈。
“就像养神一样,长大出去就只能由着她了。”杨静父亲说,他曾教训女儿别带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女儿不听。去年,女儿离家出走,就再也联系不上。
今年7月左右,他接到榆林市佳县警方电话,说女儿盗窃摩托车、砸汽车,由于未满16岁,让把她带回家教育。一起被抓的还有谢辉儿子谢勇。后者年龄够,被关了起来。
回来后,杨父问女儿在哪儿上班,她说在火锅店、食堂,但不说具体地方。
谢辉记得,杨静和父亲打电话时,说话很冲,埋怨比较多。
今年8月,杨静给谢辉打电话,让去西安一家派出所找她。谢辉赶去后被民警告知,杨静报警说被几个男孩强奸后逼迫卖淫,因为不从被打。
11月26日,澎湃新闻记者联系到负责该起案件的民警,对方回复称,杨静的案件已经到了检察院,“认定不构成强奸”,但他没有回应“被迫卖淫”的说法。
谢辉妻子回忆,那次杨静被打得全身乌青,腿、脚、胳膊上都是烟头烫的伤。全身除了一个斜挎包,身上那件衣服,晚上洗了白天穿。
报警后,谢辉带杨静回神木。家中二楼没人住,见她可怜没地方去,谢辉便让她暂住那儿。
邻居回忆,杨静画着浓妆,打扮成熟,“一看就是混社会的人”。那段时间,她经常带朋友回家,嬉闹到凌晨两三点,凳子声、玻璃瓶声不断。
中秋节前夕,杨父打电话问母亲,杨静有没打电话回去,母亲说没有。他不知道,那个中秋节,包括女儿在内的7个未成年孩子,人生命运就此改写。
“逆反心理”
“不用太管我,管的太严,逆反心理。”
8月31日,吴婷微信上跟母亲李秀娟说。李秀娟回“你说我跟你爸哪里对不起你,你说出来,我们会改,但你要从你的立场上想想你有错么”、“有啥事你尽管说出来,不要一句也不说”。
吴婷没有回复。
微信聊天记录中,李秀娟常常一连发好几条消息,问女儿什么时候回家,女儿回以“嗯”、“哦”、“呵呵”等,有时干脆不回。
这种疏离持续了一段时间。
11年前,李秀娟和丈夫吴峰从山西兴县老家来到神木安家。吴峰跑运输拉货,李秀娟在家带孩子,今年开始去KTV做保洁,晚6点干到次日凌晨2点,除了周末,几乎没什么时间陪伴女儿,跟女儿沟通也很少。
吴婷小学同学张雪如记得,吴婷小时候很乖,跟同学关系不错,“不喝酒,不和社会上的人混,也不谈对象”。上初中后,她开始偶尔逃课,有时一下午甚至一整天不去学校。
一名初中同学介绍,吴婷很少说话,学习成绩在班上属于中等。
好友周瑶听说吴婷在班上几乎没有关系好的同学。她对同学说:“赶在初三之前,我要全班人看见我绕着走。”
去年年底,吴婷有了自己的手机。她申请了好几个QQ号,在网上认了些干哥哥干姐姐,有的没念书。
早已辍学的张超比吴婷大2岁,今年四月,两人相识于一个有700多人的QQ交友群。吴婷主动加他,找他聊天,互发照片,之后认他做干哥哥,约他见面。
两小时后,两人在二郎山见面。张超发现,网上主动活跃的吴婷,线下话不多,不太爱笑。她喜欢走在张超后面偷拍他,然后将照片发到QQ空间。张超问她为什么,她说喜欢就拍了。
吴婷
在他看来,吴婷性格倔强,心思单纯,喜欢黏人,对朋友好。有一段时间,他失业没钱,吴婷便经常请他吃饭。
周末时,一群人经常逛街、唱歌、去游戏厅。唱歌时,吴婷从来不唱,在一旁聊天、玩手机或是拍照。她QQ空间里,有不少KTV里拍摄的视频,男孩们吐着烟圈、喝着酒。
吴婷也问张超要过烟,张说“你会抽烟我怎么不知道”,吴婷回“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张超曾看到吴婷胳膊上有数道刀痕,吴婷说,自己以前吃过安眠药,甚至想过跳楼。
周瑶也听说,升初二时,吴婷曾喝肥皂水自杀。这事被人传出后,吴婷给她发消息“我好难过,竟然有人背叛我”。周瑶安慰她,她不回消息、不说话,“像个自闭症很严重的孩子”。
吴婷还曾让她帮忙开家长会,说爸妈不让她玩手机,骂她不争气、成绩不好,“她说每次听到这个,感觉像个木偶人一样,要努力听完,再努力掩藏。”
“孤独”
7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吴婷跑去找张超,之后不愿回家。当时张超住在朋友店里,便让她睡一间,自己和朋友挤一间。
第二天一早,他送吴婷到她家附近的学校。刚分开不久,李秀娟打电话说女儿失踪,给她报案了,让他去趟派出所。张超过去后,李责怪他把女儿带坏,张超觉得冤,便和她吵了起来。之后去学校找吴婷,训了她一顿。
张超记得,那次吴婷说父母打了她。但李秀娟表示,自己打孩子,只是在她背上拍一下,并不是真打。
一个多月后,吴婷再次离家出走,被张超收留。李秀娟打电话询问,张超说她想第二天早上回。次日下午,李秀娟看到女儿和另一个女孩在奶茶店,以为是那个女孩拐走了女儿,要报警。女孩气哭了,张超一怒之下删了吴婷QQ,说不再跟她联系。
他记得,李秀娟让他离女儿远点。
张雪如说,吴母也埋怨过是她把吴婷带坏了。找不到吴婷时,经常打她电话询问女儿下落。今年九月快开学时,吴婷问她能否收留自己,她说得看吴母是否同意,吴婷回“别管我妈”。
张雪如记忆中,吴婷至少谈过三四个对象,最长的处了一两个月,最短的才一天,有的没读书。这些,李秀娟夫妇并不知道。
张超觉得,吴婷将自己包裹得很紧,很少流露内心。只一次,张超送她回家,送到巷子口分别后回头看,她还停在原地,双手抱膝蹲着,看上去很“脆弱”。
“既然你们都这么讨厌我,那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一个人的世界,孤独其实属于我……这世间早已没我留恋,倒不如一醉沉沦,放荡不羁。”5月19日,吴婷在QQ空间写道。
9月20日,她在网上问张超,李晓伟是什么样的人,张超说他人不行,劝她“千万不要接近他”。而李晓伟也曾在聊天时透露对吴婷“感兴趣”,张超让他不要对妹妹有企图。
9月22日晚上6点多,吴婷出门,说给同学送东西,整晚没回。
第二天,李晓伟朋友告诉张超,吴婷和李晓伟在一块。张不知道他们怎么联系上的。
也是在那天中午,张雪如和吴婷一起去了明星网吧,在里面坐着聊天、玩手机。下午一两点,吴婷一个人走了。三点左右,张雪如微信上问她和谁在一起,她说和表哥一起吃饭,之后要去东山见一个女孩,让她在网吧等自己回来。
吴婷最终也没回来。
得知她出事后,张雪如想起,9月22日那天,嫌犯何文丽曾给她发消息“出来不”,她没回。她不敢想,那天如果出去了,会发生什么。
少年江湖
在陕西神木,学校附近的饮品店是辍学少年们最常去的地方。
在那里,点一杯五六块的饮料,或是来份不到10块的小吃,可以待一下午。少男少女们聚在一起,玩牌,抽烟,蹭网,自拍,消磨时光。
几名嫌疑人都曾是店里的常客。
17岁的李晓伟,朋友对其评价大多不佳。在张超印象中,李晓伟“见一个追一个”,欠他几百元至今未还。另一名朋友记得,他奶奶曾让他帮忙提东西回家,他不肯,在广场上冲她大吼。
卫雨薇刚认识李晓伟时,他便搂抱、骚扰她,让跟他处对象。今年7月,他还以介绍兼职为名,将她和两个朋友带到一家酒店,先让化妆,穿上暴露的裙子,之后劝她们陪酒,一次200元。女孩们不愿,他的朋友拦着她们,威胁“今晚必须有一个人干”。
14岁的白天宇,在不少朋友眼中,“不像会杀人那种”,拿刀都会手抖。初中好友介绍,他有两个姐姐,父亲嗜酒,经常打他,他平时住二姐或亲戚家,只有二姐管她。
刚上初一时,他还会认真学,成绩也很好,后来慢慢就不学了,“感觉被带坏了”。初一下学期开始偷东西,有一次偷了两袋游戏币,价值四五千元,被民警找到学校,赔了钱,写了检讨。去年九月,他初二上了两周就转学,没过两周又辍学了,跟着一群小混混,被打过四五次。
15岁的乔力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双胞胎弟弟,母亲种地,父亲常蹬辆三轮,家里条件不太好。同住一个小区的朋友记得,乔力成绩不太好,六年级开始抽烟,之后经常和一群人在饮品店抽烟,初三没读几天就辍学,“看起来可跳(调皮)了”。每次碰到她,就找她借钱买烟。
5年前,张浩父亲张建华查出患尿毒症,母亲给他捐肾,之后手术、服药,五年花费80来万。一家人在县城租了间不到20平米的房,吃穿全靠张母打工。吃药则靠张浩的爷爷放羊、奶奶种地补贴。
张父的一位朋友记得,张建华曾训斥儿子“天天跟不三不四的人玩”,叫他“要好好学习,没钱我也供你”。张浩站在父亲面前,笑脸中夹着一丝害怕,说“我好好学习”。这让他觉得,张浩虽“跳”,但胆子不大。
15岁的何文丽,一个朋友觉得她人好,曾在自己失恋的时候安慰他、请他吃饭。另一个朋友却记得,何文丽加他微信后几次找他借钱,提出要跟他处对象,还让他去陪她。
“团队”
多名辍学少年告诉澎湃新闻,神木有一些小混混“团队”,多的有上百人,最少的才几个人。所谓“团队”内大多有“规则”,加入需先交钱、挨打,出事团队会帮忙处理。几名嫌犯几乎都是“团队”里的人。
“我们都是群居动物。”张超说,混圈的人大多没什么钱,有的会找服务员、前台之类的工作;有的不工作,三五成群地晃荡,晚上挤在五六十块一间的廉价宾馆,或是网吧包夜,打游戏、看电视。
他们大多身上带伤。18岁的陆晨飞小学没读完就开始混社会,刚开始一个人,老被打。后来加入一个“团队”,老大20多岁,带了五六十个小弟。他后面还有老二到老十二。
在扛住了老大飞来的一脚后,陆晨飞成了最小的“头头”老十三,“感觉人生终于突破了,现在也能打别人了。”
陆晨飞说,一次他被另一“团队”的人带到一家宾馆。20多个人围过来,椅子砸到头上,脚踩过来,腰被捅了一刀,满身是血。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心想“要是活着出去,一定打回去;要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等对方打累睡着了,他逃了出去,头上缝了十多针。
在这之前,他还说自己脚上被割过一块肉,坐了半年轮椅,身上伤疤遍布。
“团队”在“老大”出狱后解散,一个月前,他加入了第二个“团队”,有115人,他是老三。虽然规定“不偷不抢不打架”,但打架无可避免。几天前,他走在路上,被两个没认出的仇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他立马打回去。
陆晨飞的“老大”李扬,自称曾被人拿刀刺大腿,失血过多晕倒,之后胃病复发住了两三个月院。在他的“团队”,所有加入的先看背景,干过坏事的不要;之后挨他一拳,抗得住的才要。加入后每两周交一次费,学生一次20,不上学的一次50。
他还建了个13人的女帮派,“混得可好了”。不过最让他引以为豪的是,曾打过敲诈小学生的混混。
他经常请兄弟们吃饭、唱歌,给他们开宾馆,一个房间最多睡十几个人。但他自己,也只是个凉菜师傅。在接受记者采访后,他直白地开口借钱。
六年级辍学后,陆晨飞学过理发、纹身,在饭店当过服务员,断断续续地混,一开始只是想不被人欺负,现在开始觉得,“这样混着,天天打来打去也不好玩,又打不出来钱。”
18岁的他,“不想打了”,想找份饭店或理发店的工作,安稳地生活。
“我也要退了。”李扬说,他也马上要离开神木,去西安一所音乐学院继续读书,对混混的生活“倦了,烦了”。
“不敢报案”
李扬心里有道疤。
去年,女友小越被一个未成年女孩和她的朋友骗到宾馆。对方给小越化妆后,要求她献出“第一次”,她不肯,便遭到群殴和侵犯。当他在街上看到女友时,她半边脸红肿,嘴角有血丝,头发凌乱,脑后鼓起一个包。
小越害怕地抱着他左右张望,说自己第一次没有了。李扬“死的想法都有”。
小越父母知道后,害怕传出去名声不好,没有报警。
11月28日,小越告诉澎湃新闻,不敢报警是怕对方报复,那时也不会留证据。让对方知道是谁举报的,“那个人会死得很惨”。她透露,跟她一样被骗去侵犯过的女孩几乎都是未成年人,“她们不敢报案的,只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如同两个人。”
小越说,有的女孩被强迫后,可能会自暴自弃,走上卖身之路,也有的会变得性格内向,有抑郁症。
卫雨薇也曾差点被“带走”。今年10月下旬,一天晚上她和家人争吵后,去朋友家楼下等她。一个男网友得知后骑摩托车来找她,说可以送她去另一个朋友家。车行驶到路边一家饮品店后停下,两男两女从店中走出,追上来围住她。
其中一个穿着很“社会”的女孩让她站到自己面前,卫雨薇心里害怕,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怕了”,慢慢往后退。对方询问她跟家里是否联系、念书怎么样、住哪儿等问题,其中一个认识她的男孩放她走,她立马跑了。
多位受访者向澎湃新闻透露,一些团伙会通过网络、熟人介绍等方式,寻找长相漂亮、不念书或跟家里不常联系的未成年女孩出去陪酒或卖淫。
去年5月2日,神木开发公司附近,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被捅死。多名知情人士告诉澎湃新闻,嫌犯马某对该少年的未成年女友王萍有意,遂行凶。王萍也是杨静、何文丽的好友,在神木“混社会”。
一位熟悉王萍和当地“团队”的知情人士说,很多女孩接触“团队”后“慢慢被引诱、带坏”,“有些当着父母的面,该抽烟还是抽烟”,有的甚至从事卖淫。不过,即使是卖淫的女孩,也极少以此营生,多数是没钱花,才做一次。
该知情人士称,这些混混“团队”并非有多大的社会背景,一些“进派出所跟回家一样”。
“神木检察阳光检务”微信公号曾披露,2017年,神木县人民检察院受理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案件8件11人,其中强奸案6件9人,7名嫌犯为未成年人;被害未成年人呈低龄化趋势,14周岁以下的有4人,14至16周岁的有2人。作案手段以喝酒、玩游戏后诱骗性侵为主。
“家长讲座”
11月26日,澎湃新闻探访涉案的金鹏商务宾馆,发现已经关门停业。
涉案的金鹏商务宾馆已经关门停业。 澎湃新闻记者 段彦超 图
记者入住附近一家酒店,遇到警察临时检查。酒店前台说,一般发生大事后都有警方抽检,这两年主要有三次:去年的神木未成年人被杀,今年的米脂校园砍杀事件和此次神木少女被杀案。酒店台球厅也于近日关闭。
两名家长告诉澎湃新闻,案发后,神木一些幼儿园、小学、初中开展安全教育。校领导去派出所开会后,回校举办家长讲座,引导家长营造和睦的家庭环境,教育孩子“不要打,要多鼓励”。还有派出所领导讲述了带孩子去派出所参观审讯室、戒具的经历,鼓励家长带孩子们去参观。
11月29日,神木市八中附近的一家饮品店里,七八名少年在抽烟、玩手游。17岁的刘雨说,因为太调皮、老打架,去年年底,班主任要求读初二的他办病假,直到初三毕业。这样他在外面惹事学校没责任,自己也能领到毕业证。
当父亲走进卧室,告诉他上不成学时,刘雨看到父亲两眼湿了,却强忍眼泪。他心里突然很酸,“医院病历都是父亲托关系办的。”
几天前,班主任电话通知他回去上学,“不听课也行,只要不调皮捣蛋就可以”。另有三名病假辍学的少年最近也接到回校通知。一个16岁的男孩显得有些烦躁,他自知调皮,“校长收不收还不好说”。
失去女儿的痛苦已将李秀娟淹没,她病倒了,说话没什么气力。眼下,案件的调查结果是她最大的支撑力。
李秀娟
作案后,何文丽发了三条动态,“你就委屈点,栽在我手里行不行”。配图中,她画着浓黑的眼线,涂着红唇,或躺床上妩媚撩发,或斜对镜头卖萌。
作案后,何文丽发了三条动态。
杨静则跟着同伴,先去一个村庄盗窃,因未满16岁被放出;后躲到另一乡镇,卷入一起卖淫案件,10月刚满16岁的她,被关起来了。杨父透露,女儿已向神木警方说了之前西安报警的事。
在乔力家,乔父面色沧桑,头发炸开,看起来很憔悴。面对记者的来访,他说了句“什么都不知道”,就关上了门。
今年夏天,张浩父亲帮人开洒水车,身体突发不适,治疗花了8000多元。10月时,第一次移植的肾发现衰竭,11月12号接受了第二次肾移植手术。
张家房产、车辆都已变卖,还在网上发起50万的治病筹款,迄今只募捐到6505元。家人至今不敢告诉他儿子的事。
卷入这起杀人案后,张浩QQ空间中的状态“再见”“好想死”“搞钱”“烦”……似乎透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10月16日,他又发了张黑白自拍。照片里,14岁的他眉头紧锁,眼神茫然又空洞。“我才十几岁,为什么活得这么累” ,他说。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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