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阁湾情思
昔日的绣江河,船连成桥,车子要放在船上渡河(资料图片)。
昔日绣江发达的航运景象(资料图片)。
每次回容县探亲会友,我总要邀上一帮同学结伴重游真武阁。当我站在经略台真武阁上凭栏俯瞰碧波荡漾的绣江湖和绿树成荫的沿江路,却见不到少年时代经常流连的真武阁湾和容州古河港码头时,心里便怅然若失,思恋之情油然而生……
古代容州河运发达到什么程度?《容县志》曾经有过记载,太平天国运动期间,容州农民起义领袖范亚音曾经在大风滩一次掠抢广东粮商从容县运往广东的300艘粮船,由此可见那时容州内河船运繁盛之一斑!到解放初期,容县水运社尚有几百条船,几千船民,在容县的社会、经济、民生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少年时代,我常常站在河岸上看着一队队满载的船只在绣江河上穿行,那些逆流而上的船只,船工们趴在船两边的船桥上,用肩膀顶着船篙,身体几乎匍匐在船桥上,四肢并用,吆喝着号子奋力撑船逆水而上。遇到枯水的季节,船工们还常常要下河,用沙耙在浅滩上扒出过船的水道。
繁忙的河运必然有繁荣的港口码头。容州最大的古河港码头就在真武阁湾上。北流江奔腾而来,在真武阁山脚下转了个弯,形成一个水面宽阔的河湾。真武阁湾正处在容州古城的东门和南门之间,面朝都峤山,背倚经略台真武阁,得天独厚。以真武阁为中心,从杨湾河口东光乡上下埌到南门河渡桥之间绵延几里的河湾,都是容州古河港码头区域。
容州古河港码头大致可分上下两部分。上河港码头就在经略台真武阁的正面下方,现在容州府广场脚下。从前有一条几百米长的夯土甬道从东门高岸一直延伸到真武阁山脚下的河湾里,靠水边有一个用长条麻石铺就的多层石阶码头,这些麻条石阶一部分长年淹没在水下,只在枯水季节才露出水面,有几十米宽,可以同时停泊几艘船舶,方便上下人员及搬运货物。这里实际是容州河港的主码头,客货两用,古时候上任或者离任的达官贵人,被贬流放的文人骚客,穿州过府的帮客商贾,都从这里登岸或者离埠。一直到解放初,这里还有来往于藤县、苍梧、梧州之间的小客轮,大小货船更是不计其数。真武阁山脚下傍山建有一栋西式小楼,那是主管港口码头船运事务的水运社的办公楼。从码头到南门渡桥之间的千米水潭河湾,平日泊满几十条各种船只,岸滩上搭有几间大工棚,那是修造船舶的船坞工场;工场后边高岸及甬道两旁搭满了密密麻麻高矮宽窄不一的竹棚船寮,不少船民家庭聚居于此。少年时代我有好几个同学是船家仔,我经常到船上玩;我当老师后,也教过不少船家妹,家访曾进入过那些低矮的船寮。
顺流而下真武阁的左下方,东光乡上下埌的江边,人称银河湾,则是容州的下河港码头了。这里有几条河汊,河岸布满简易的锚桩栈桥,方便各种船只泊岸装卸。沿岸有竹木仓、柴炭仓、蔬果仓等众多土产仓库,还有大型松脂池。靠近真武阁左侧山脚有一个几丈宽的条石铺就的货运码头。平日里下河港码头比上河港码头还要繁忙。容州的大宗商品:桐油、松脂、木炭、稠柴、竹木,还有黑土猪、霞烟鸡、沙田柚、荔枝等畜禽果蔬,大都在这里装运,通过水路输送到穗港邕柳,进而转运全国各地,以至海外。而外地的钢铁、水泥、百货也多在这里上岸。这里河岸陡峭,每日有一群搬运工人,背着或扛着沉重的货物攀上爬下,完成货物的装载或卸运。文革后期我还曾经在这里打过小工,每天抬着两百多斤的松脂油桶爬上爬下。
繁忙的真武阁湾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功能:修船造船。千百年来在绣江河上运来载往的船只从何而来?据我所见推想,多数应该是从真武阁湾滩岸上的造船工场制造出来。真武阁湾的船民里有一群能修船造船的能工巧匠,他们自己的船,常常就是自己修自己造。我有个同学是船家仔,他的父亲既是船老大,又是造船的师傅。少年时我经常到他家船上和他父亲修船的工棚玩耍,目睹了船工们修造一艘又一艘不同大小的木船。船工们修造船只时,时常会拿着一些老旧的“图纸”来比划,上面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和尺码,据说是上一辈工匠流传下来的。有一年,我很幸运地目睹了两艘吨位比较大的木船建造的过程。
那年春天,真武阁湾的工棚里运进了几根巨大的柳州杉,十几丈长,径围几个人都搂不过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树木,甚是惊奇。船家仔告诉我,那是准备建大船用的木料。几天后,我就见到船工们把一棵柳州杉架在巨大的三脚架上,两个锯工,一个站在杉木的上方,一个半躺在杉木的下方,操着一把大锯,一上一下地锯起来。他们光着膀子,汗光闪闪,像蚂蚁缘槐般攀附在大木上,倾力地拉着大锯,木屑就“簌簌”落下。20世纪60年代初期以前生产力还相当落后,缺少电锯、电刨,木船也没有电动马达,造船主要还是靠工匠用人力按古老的造船传统工艺“蚂蚁啃骨头”般建造起来的。初次看到这样的劳动场面,年少的我十分震惊,他们要多久才能锯完这么大的木头呀?时间一天天过去,没过多久,工棚里已经垒起一堆半尺多厚、十几丈长的船板了,旁边丢弃着几把锯秃了的长锯。接着,依然是“蚂蚁啃骨头”般的,几个刨工几乎匍匐着趴在巨大的杉板上,用木工刨一下一下把粗糙的杉板刨平,然后在板上弹上墨线,用锯将船板裁直锯平,用凿凿出精准的榫、卯;再然后就用火烤、巨石压、人力掰,将大块的船板制作成船体需要的形状。当这边船工像蚂蚁啃骨头似的制作船壳板时,另一边的船工也在用上等红木、格木建起两层楼高的龙骨。当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就开始总装了。一块块船板按标识好的位置,严丝密缝地嵌装到龙骨桁木上。偌大的一艘船,板与板之间,榫与卯之间,分毫不差地拼嵌在一起了。船工们在每一块板与板的接合处,斜斜地密密麻麻地打进半尺长的船钉,将所有的船板紧紧地铆合在一起,组装成完整的船壳。这时就轮到船家妇女们显身手了,她们将早前刨好的竹茸与多种材料混合制成的油泥膏子,细心地填塞到每块船板的接缝处和船钉口上,待干结后磨平,最后给船体反复涂上几层桐油。不久,一艘油光闪亮的大船就这样成型了!造船大约持续了半年多的时间,整个过程令人十分震撼!年少的我从这些船工身上读懂了“蚂蚁啃骨头”“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年龄渐长后,我更从中领悟到“卑贱者最聪明”“人民创造历史”的真谛。千百年来绣江河上行驶的船只,就是靠这样一群其貌不扬、地位卑贱的工匠一锯一斧一凿一刨地建造起来的!
少年时代我就住在南门街上,从南门街下来就是绣江河最美的一段 南门河。南门桥是绣江河上最古老的一座木桥,站在南门桥上一眼望下去就是经略台真武阁和真武阁湾。那里曾经是我和小伙伴平时玩水、捡柴的好去处。我们常常从南门桥的浮桥上一个猛子扎进河里,顺流漂到真武阁码头才爬上岸。有时我们就在河湾的泊船中间游弋,爬上这只船,再从这只船跳到那只船,一直跳到岸上。真武阁湾里生活着一代又一代的船民,他们一家一船,吃住在船,劳作也在船,船就是他们的家,真武阁湾就是他们的家乡呀!每到傍晚时分,倦航一天的船只归港,泊进了真武阁湾,家家户户在船头或者船尾生火做饭,真武阁湾上便升腾起袅袅炊烟。在月明星稀的夏夜,我们坐在南门桥上乘凉,望着夜色里恬静的真武阁湾,泊船透出点点灯光,映射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水波摇曳着倒映在水中的两岸树木和都峤山,背衬着铁青天幕下真武阁黑黝黝的剪影,真是一幅美轮美奂的水墨画!
真武阁湾,是那样令我魂牵梦萦,不仅因为它是我少年时代的乐园,还因为它孕育了容州古代璀璨的文明,承载着我悠悠乡情 。我每次从真武阁走下来,站在容州广场绣江湖边,就会生出一种心灵感应,仿佛听见容州古河港码头那繁忙喧闹的声音,仿佛看见那幅恬静美好的真武阁湾夜景,仿佛感受到容州的故乡河它那经久不息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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