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路遥,永远的《平凡的世界》 (节选)
人有了物质才能生存,人有了理想才谈得上生活。你要了解生存和生活的不同吗?动物生存,而人则生活。
——维克多·雨果
小时候,我的贫困落后的大队利用一大片空旷的场地,集资兴建了一座简易的电影院。记得刚开张那会儿,放映的电影便是部经典影片——《人生》。尽管当时的电影票价便宜,只要一毛钱还是二毛钱,但我拿不出。为了逃票,我与另外一个捣蛋鬼早早地想方设法混进影院,爬上位于影院阁楼上面的放映室,佯装帮师傅干活,但很快便被识破伎俩给赶了下来。我们又溜进厕所,巧妙躲过了清场人员,最后靠在墙角的过道里有滋有味地看起我一生都难忘的电影。从此后,我记住了高加林、刘巧珍(电影中男女主角)的名字,也记住了编剧路遥。
上中学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女友》杂志上看到路遥先生的绝笔之作——《早晨从中午开始》。洋洋洒洒几万字,夜深人静时,我一遍一遍地读。读到动情处,不禁潸然泪下。我生怕哪一天弄丢杂志,干脆找来笔记本,将它从头至尾抄下来,一字不落。
那段时期,正是我一生中最悲苦最迷茫的日子。连续四年参加中考,想上个中专,捧上“铁饭碗”,但是年年落榜;上了高中后,我的极其瘦弱、营养不良、终日劳作的母亲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成了植物人;父亲的身体也不太好,三个姐姐都出嫁了,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哥哥在县城里读师范,家中几乎没什么经济收入。与其说我读《早晨从中午开始》,是在吸取前辈关于写作的营养,倒不如说我是在寻找生活的勇气,寻找活下去的动力,寻找未来的曙光。《早晨从中午开始》告诉了我——一个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人生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1991年冬到次年初春,路遥一直躺在病床上,为《女友》杂志撰写这篇创作随笔。完成后不久——1992年11月17日,黄土高原开始落雪的时节,时年42岁的路遥,积劳成疾,他怀着无比眷恋的心情,离开了他曾经热情讴歌的这个不平凡的世界,也永远放下手中的笔。
路遥先生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热爱家乡黄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乃至漫天风沙的毛乌素沙漠。
他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写道:“是的,我刚跨过40岁,从人生的历程来看,生命还处于‘正午’时光,完全应该重新唤起青春的激情,再一次投入到这庄严的劳动之中”。但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1949年12月,路遥(原名王卫国)出生在陕北清涧县石咀驿镇王家堡村一个极其贫困的家庭。7岁时,家中实在养不活他了,父亲忍痛把他送往100多里外、同样地处大山深处的伯父家。养父母勉强供他读完了中学。
路遥回乡务农,先后打过许多临工,当过乡村教师,再后来进厂当工人,考进了延安大学中文系,做过杂志社文艺编辑,当过县革委会副主任,随后被莫名革职,心爱的姑娘又离他而去……期间,年轻的、才华横溢的路遥,已在国内权威杂志上发表大量的小说而成为中国文坛一颗瞩目的新星。
1982年,他发表了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一部作品《人生》。小说生动描写了一个农村知识青年的人生追求和曲折经历,引起很大反响。特别是作品被改编成同名电影后,获得第八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轰动全国。
可以说,这一年的路遥才33岁,用“功成名就”来形容也不为过。他以自己不凡的创作实力征服了当时的中国文坛,赢得读者广泛的赞誉。如果他想选择过安逸的生活,应该说是比较容易做到的事情。但是,路遥坚信“人生最大的幸福,也许在于创作的过程,而不在于那个结果”。因此,他认为“只有在无比沉重的劳动中,人才活得更为充实”。
路遥是这么说的,更是这么做的。大量的文学作品特别是小说《人生》的发表,到被拍成电影后所引起的巨大轰动,在荣誉面前,他没有被掌声和鲜花所淹没所陶醉。当然,也有人质疑:《人生》也许就是路遥的巅峰之作,他不可能再超越自己了。对于这个在外人眼中他已经无法超越的极限,他“用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用九死一生的辛劳,历经六年痛苦写作后,终于把100万字的《平凡的世界》呈现在读者面前。与此同时,他也活生生地把自己从一个壮年的北方汉子,“逼迫”成一个佝偻着腰、双鬓斑白、不时咳吐着浓痰甚至是鲜血的“小老头”,再到卧病不起、肝硬化到肝腹水,直到肝功能完全衰竭。
当创作进入白热化阶段时,路遥不止一次地不听从医生的劝告,硬是从病床上爬起来,挪向小书桌。在他完全倒下时,医生对他说,你想写的话,至少要休息一年再说。但是,这个倔强的重症病人就是做不到。他对自己说,“你在这里从事这样崇高的工作,你没有权力使自己停顿不前,你为自己立下了森严的法度,你别指望逃脱”。
就是在如此状况下,路遥长期抱病坚持艰苦的创作。当他完成最后一个字、画上句号时,他几乎站不起来,连把手中的笔扔向窗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蹒跚地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泪流满面。他不停地反问自己,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一大帮朋友在外面的房间,早已设好酒宴,准备为他庆贺。但是半天不见路遥出来——他差一点倒在里面。
在《平凡的世界》这部宏大的作品中,人性的自尊、自强与自信,人生的苦难与拼搏,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欢乐,纷繁地交织,不断地碰撞,读来令人感慨万千、荡气回肠。书中最令人感动的,当然是年轻人(以孙氏兄弟为代表)不甘沦为命运的奴隶,在异常沉重艰辛的生活中,奋力发掘自己被禁锢的价值,以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来挑战命运的主旋律。
我们不妨问一句:42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尤其是对于一个成熟的、勤奋的作家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它正是人生中最灿烂、最辉煌的年龄,它正是创作创业的绝佳时期。但是,仿佛就在这一刹那,路遥的生命戛然而止了,客观地说,他的早逝,很大程度上归咎于他对自己自虐性的创作,归咎于他对自己“奴役般地占有”,而国内一些报纸、刊物、出版机构催命般地向他催要稿子,或许是路遥抱病坚持写作的另外一个原因吧。
路遥,一位伟大的作家,一个不惜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来换取作品的纯粹的作家。可以归结为路遥是黄土地的儿子,他对土地和农民怀有极其深厚的情感。
2018年,已离开我们26年的路遥先生荣获“改革先锋”称号;2019年,路遥被授予“最美奋斗者”荣誉称号。今天,我们来缅怀他,纪念他,褒扬他,就是要学习他“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的不朽精神。(优秀奖)
倪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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