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3日、24日,由陕西人民艺术剧院创排,改编自路遥作品的话剧版《平凡的世界》,在山东省会大剧院连演两场。悲壮可泣的时代特色、矛盾鲜明的社会冲突、感人肺腑的爱

大众日报 2019-04-12 10:01 大字

话剧《平凡的世界》剧照。图为田晓霞和孙少平。话剧《平凡的世界》制作人李宣■周末人物·中国新闻名专栏

□本报记者田可新本报实习生曹卓一

穿越时空,感召观众

大幕初启,大雪纷纷扬扬地向大地飘洒,360°旋转舞台缓缓转动,带领现场观众“穿越了时空”——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灯光昏黄的陕北土窑、盘旋而上的乡间小路、坡顶巨大的石碾……双水村的村民们就在这质朴的劳动场景中汇集,他们打场、耕地、纺线、挑水,他们啃黄面馍馍、听广播喇叭,一个时代的纯真故事得以徐徐道来。

这是一部致敬之作,改编自路遥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同名小说,生动展现了上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陕北城乡的变迁。该剧以孙少安、孙少平两兄弟为中心,讲述他们的劳动与爱情,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欢乐,在复杂的矛盾纠葛中,刻画了孙少安、孙少平、田润叶、田晓霞、贺秀莲、郝红梅等众多形象,将陕北普通劳动人民淳朴善良、坚忍不拔、艰苦奋斗的精神品格展露无遗。

经典的力量穿越岁月继续感召着现场观众。3月23日当晚,省会大剧院歌剧厅座无虚席,观众情绪自始至终紧跟剧中人物的历史命运起伏。台上的欢笑缱绻,带动着所有人嘴角不禁上扬,转而呈现的生离死别,又惹来众人隐隐的轻叹……走进这部剧作,每个人都好似踏入一个五味杂陈的“场”,每位“入场者”,都在完成着情感的给予和接纳,寻找着各自生命状态的认同。

“小说打开了我们一代人精神世界的大门,如今被搬上舞台,我的思绪也一下子‘飞’回到曾经的岁月,仿佛又找到了那股子‘昂扬向上’的精气神儿。”散场时,年近六旬的陈金英眼角湿润地说,她被剧中呈现的“重压下不曾屈服的信念”所震撼。

“我的父亲就过过‘灯头朝上’的日子,靠着‘要改变命运’的韧劲儿,从鲁西南小山村考学进了城。”中年观众杨雪坦言,开场那首“羊啦肚子手巾呦/三道道蓝”的信天游歌声一响起,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台上山圪崂里的光景,好像就是父亲口中的老家模样。话剧再度传递了‘坚守理想,顽强奋斗’的正能量,更在会意当下的人们,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路遥先生是‘改革先锋’,被誉为‘鼓舞亿万农村青年投身改革开放的优秀作家’。他的作品在每一时代、每一个历史拐点,都有现实意义。《平凡的世界》这本书自问世到今天,从‘50后’到\‘00后’都在读。一代人有一代人对生命、对梦想、对人生价值的感受。我们把这部巨著舞台化地呈现,也是想激发人们的思考——面对困苦、面临抉择时,你是否气馁、是否低头,你将如何对待家人、该如何面对生活。”当晚演出开场前,国家一级导演、陕西人民艺术剧院院长、话剧《平凡的世界》制作人李宣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

济南是该剧2019年全国巡演的第一站,此番登台,也是该剧第97、98场演出。自2017年12月27日在陕西首演以来,话剧《平凡的世界》便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和超高的好评。2018年,该剧登陆国家大剧院,提前一个月的时间,三千多张票就被抢购一空;在石家庄大剧院上演时,台下响起了长达20分钟的热情掌声,全体演员90度鞠躬反复谢幕达8次之多;到了深圳,塑料电子表、蛤蟆镜、喇叭裤元素一亮相就立刻引发了台下的共鸣,那首“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的老歌“引爆”了全场;有的观众从上海看完,又跟随剧组一路追到合肥看一遍,还有的观众连“刷”四五遍,A角和B角的戏轮番品赏,更有大批观众拿着场刊和节目单在后台演员出口等着和剧组交流感受……面对观众如此丰厚的“情感回馈”,李宣说,他们唯有用所有的精力,讲好这个“过去的故事”,让它依然可以感染到现在的年轻人,让同时代的人感同身受,让有点距离的人可以理解、从中汲取丰沛的力量……

取舍间,升华爱情

原著为戏剧改编打下了极好的文本基础,但如何能传递出新的、冷静的独立解读?“所以,从2016年4月至今,我们都在集中精力做好一件事——改好《平凡的世界》。”李宣说,整个剧一直在进行调整,如今,观众在舞台上见到的已是第9稿第三次修改版本。仅近一年来,他们就开了11次研讨会,听取了业内专家、剧评人、广大观众等各方的意见,从各个方面对剧本进行细致和全面的提升。

剧本创作面临的困难不言而喻。小说有上中下三部近110万字,用3个小时的舞台语言表达出来,还得将小说的逻辑、戏剧的逻辑、读者的阅读逻辑及观众的现场体验有机统一起来,难度可想而知。虽然已经与陕西人艺合作过《钟声远去》《灯火阑珊》《白鹿原》三部话剧作品,当面对《平凡的世界》的改编时,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著名剧作家孟冰也坦言,“依旧充满了挑战”。“好在我也经历过这个历史时期。所以在改编的过程当中,我会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生活的经历、感受和今天的反思和认识融进去。”

为了此次创作,孟冰专门前往路遥故乡采风,在路遥铜像前与路遥对话以触发心灵碰撞、激发创作思路,还跟路遥的弟弟、同事、路遥纪念馆的工作人员深入座谈,感受路遥和乡亲们的关系,对路遥的生命状态进行了深入了解。孟冰还在当地车马店小剧场内,一气呵成、声情并茂地完成了近三个小时的剧本朗读,情至深处,数度落泪……

正是在这样倾情、严苛的反复打磨下,剧本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小说中主要人物和情节线索,凝练事件叙述、突出故事矛盾,4组主要青年男女的恋爱经历得以提炼出来——孙少安与田润叶青梅竹马,却只能娶不要彩礼的山西媳妇贺秀莲;孙少平追求同学郝红梅不得,倒遇上了率真果敢的姑娘田晓霞;还有,一心琢磨“嫁得好”,却辛酸过活的寡妇郝红梅,意外收获了田润生的相持相守;一场车祸,让润叶猛然觉醒,感受到了李向前深沉的爱,两人携手前行……人物感情关系交替,把历史年代和时代背景往前推进,极具张力的情节,又将剧中人物的理想、事业、欲望最大化地彰显。“年轻人的爱情是讲述不完的故事,爱情的甜蜜和忧伤,恰恰是我们心头回忆当中最抹不掉的情绪。在这些情感状态当中,我们更多地记载了当年轻人的个人命运发生重大变化的时侯,在情感问题上,怎么选择……通过塑造这些人物讲述这些情节,我们也真正实现对人生意义的一种探索——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要干什么,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什么是平凡,什么是不平凡……我们试图通过舞台演出和路遥先生的文学作品进行这样一种沟通。”孟冰说。

在做“减法”的同时,话剧也对细节进行了“放大”,对原著中最具戏剧性的场面,加以“扩充”和“渲染”。少安与秀莲结婚一幕,就戳到了不少观众的泪点。原作对那场简朴的婚礼,仅作流程化的描写,润叶未曾露面,只是托父亲捎来了两块杭州出的锦花缎被面,作为贺礼。而话剧却让润叶来到了婚礼现场,亲手把两块被面交给少安。“少安哥,让我看一下嫂子呗。”她淡淡一句话,立马击中了观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其实润叶何尝不想去婚礼现场?少安没想过?贺秀莲不知道?二妈不明白?舞台艺术是‘假’的艺术,越‘假’越美。”李宣说。“还有,田晓霞救人牺牲后,小说只是讲孙少平独自坐在杜梨树下,黄原的老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我们用戏剧的方式让晓霞和少平在杜梨树下又见了一面。直到这次演出前演员合成时,他俩一朗读《白轮船》中吉尔吉斯人的那首古歌——“有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爱耐塞……”,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下来。戏剧就是能够呈现这样画面,让‘诗意的爱情’表达得这么凄美和酸楚。”

搭建一个理想的高台

“我们的目标观众是‘80后’\‘90后’,如何让作品穿越时代,和他们实现对话,这是始终着重考虑的。”李宣表示。

因此,全剧赋予了舞台上下“仰望理想”的权力。剧情走向、人物行动、情绪起伏,保持着一种“向上”的姿态——在这片广袤、苍茫的黄土地上,即便苦难如是,即便在冲突中不断彷徨,总有那么“一束温暖的光”照进现实、打动人心。

投射到舞台空间,李宣说,他们特意设计成三个层面,最高一层的含意是“梦想的高台”,“让那些经受磨难的人享受心怀梦想的甜蜜”。“这个高台是有语汇的,能站上去的人非常有限。有理想的孙少平、田晓霞站上去了;贺秀莲得了重病之后,才和孙少安一起走上去了,那时两人的爱情才升华、绽放;可郝红梅,她起初一心想着不能嫁给农村人,就没有站上去……这里面都包含着我们创作时的考量。”

在色彩运用上,剧组对舞美、灯光、服装、道具等的设计也别具匠心,尽管人物的服装立足时代特色,以黑、灰、蓝为基础色调,他们在材质上加以突破,选用褶皱感强、纹理粗的戏装,大胆采用渐变色以求丰富、提亮,有的还呈现“雕塑质感”……让人物形象随即立体、多层次起来。舞台的颜色也不全然是沉郁、暗淡的。整个舞台展现的是风雨后的黄土地,那种如刀刻般的“肌理感”,呈现出的黄色分了很多的层次,褐的、黄的、金色的……各自有戏剧性的表达。整出戏拢共两棵树,所携带的跳脱、轻盈的色彩,也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第一棵树“立”在润叶向少安表白时,‘少安哥,我要一辈子跟你好’的小纸条递出来,红色桃花朵朵盛开;第二棵树“长”在少安的砖厂开业时,干瘪的老树冒出四五片新叶,寓意改革开放迎来了新的春天……

而那颇具气势的磨盘状旋转式舞台,更带给了人强烈的视觉震撼。贫瘠的黄土之上,磨盘旋转推进,斗转星移、生生不息,人物的命运也被历史的滚滚车轮碾过,它磨砺着一个人所有的梦想,考量着一个人的良心和坚忍。可即便沉重如斯,也可做饱含温度的解读。舞美设计师张武说,那是平凡世界的生活延续,它一周一周地滚动,把生活磨碎了,让我们从中吸取它的营养。它象征着平凡人在历经生活碾压后的重生,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在造型方面,剧组还把大头娃娃和陕西的泥塑相结合,提取戏剧元素,用3D打印的方式做了“偶头”。开场第一幕时,人物群像就带着这些“偶头”,随碾盘转动亮相,穿梭在墨色与彩色交错的光影中,于无声处,营造一种浩瀚的时空环境,引领观众陷入凝思……

国家一级导演、话剧《平凡的世界》导演宫晓东曾对此作过专门的解释,“我不希望观众忘记——因为有黑白世界里丰富的人物群像,才有了今天在短暂狭小的舞台上所展现的彩色现实的世界。那些仍佩戴人偶头的人物留在小说里,而那些摘下人偶头的人物已走出小说,在舞台上获得一次重生。这种抽象的夸张与变形,和写实的自然生活之间,就会形成差距,有距离才有欣赏和惊喜……我希望观众看话剧时,能稍微有一些超脱他们对于小说《平凡的世界》的审美定式,形成距离感和陌生感。也许,这里面隐藏着一点思索和思索的快感”。贯穿全剧的三个小偶人也堪称亮点。他们似乎在每个段落里都会在角落里出现,或若有所思地“偷听”人物的对话,或调皮地跑进“画面”给正在发生的激烈冲突一个缓冲。“很多大学生看完后,都说他们是‘从泥里面蹦出来的精灵’,有一种‘翻书感’。”李宣笑着说,自己作为“70后”,一开始有点不能接受,“是观众让这三个小偶人留下了”。“他们就像‘鼠标’,在或者不在、注意或者不注意,都起到该有的作用。他们俏皮可爱,了解黄土地上的一切,充满着善意。”

“80后”“90后”绽放舞台

为了排好这一版本的话剧,剧组四次赴延安、清涧、延川采风。由于年轻人居多,导演就带领所有演员去体验生活,可这其中还遇到了些“小麻烦”。

讲到这儿,李宣笑着告诉记者,他们到了延川县后,发现很多村一下高速公路就是村口,村村实现wifi覆盖,他们想使使高音喇叭、用用犁地的农具,村支书直说“上哪儿找去”,他们想让女孩子学学烧炕、拉拉风箱,可窑洞里都是装的空调、铺的地暖,做饭都靠天然气和电磁炉……剧组不甘心,终于借到当地一旅游景点陈列的老农具,请到当地上了年纪的村民,方才让年轻人们感受了一把“过去农活咋干”。

“剧中少安不是开了个砖厂?所以,我们还要找砖窑,想让男孩子们试试,泥是怎么和的、坯是怎么打的,体会一下砖背到身上和皮肤来回磨擦的感觉。可当地砖厂全部实现机械化了,人家用传送带实现运输。我们又找到废弃的老砖窑,让老师傅来手把手教年轻演员打砖坯。当男孩子们光着脚踩进泥里,泥从脚趾缝里钻出来的时候,他们纷纷表示‘那感觉真的不一样’……这样的‘零距离’体验,有助于演员们更加贴近那个年代,感受到角色的美好品质与不屈的奋斗精神。”

90多场戏演下来,台上的青年演员对角色的梳理、对人物内核价值观的感知更在不断加深。

身为“80后”的李俊强,出生于河北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家里也有一个哥哥,小说中诸如分家、少安照顾奶奶和弟妹的情景,对他而言都十分熟悉。话剧中有一幕是少安砖厂倒闭,工人们上门讨债,弟弟少平挺身而出用血汗钱替少安还债。“当时我本能地在台上哭得一塌糊涂,因为生活中我哥也是这样。我很了解这样的农村家庭,特别能理解像少安这样的农家子弟的思维方式和内心情感。”李俊强回忆这一幕时说道。在他看来,孙少安高尚、有担当,但他也坦言,生活中的自己不一定会做到像孙少安那样,“我没法衡量,因为我没有经历那样深重的苦难,现在的我们有太多的渴求和欲望了。但这就是名著,当你看到某个人物时,他在鞭策你,起码我开始在质问我自己,我会不会那样做”。

在出演孙少平之前,1991年出生的张晋一直在陕西人艺的小剧场里历练。在陕西人艺驻场版话剧《白鹿原》中出演黑娃之后,他等来了少平这个角色,踏上了更大的舞台。“孙少平不甘于平庸的生活,拥有远大的理想,即使遇到挫折和困难,仍然带着希望重新面对生活,他身上有很多我们90后没有的东西。他出生在那样贫苦的家庭,但是他有着丰富的精神世界。命运多次碾压他,他都没有倒下。我们呈现好这样的精神,才算是真的不忘初心。”

渴望能与莫言合作

浓重的陕北方言,百转千回的信天游,羊肚肚手巾、震天的锣鼓秧歌……陕西人艺演绎的黄原故事,原汁原味儿的陕北风情扑面而来。

这已是陕西人艺第二次在舞台上改编创排陕西文学著作。2016年,他们推出现象级话剧作品《白鹿原》,在业内外引起轰动。这部《平凡的世界》,也汇聚了中国顶级话剧创作团队。除了话剧《白鹿原》、京剧《西安事变》的编剧孟冰,执导、制作过影视作品《北京夏天》《戊子风雪同仁堂》的宫晓东外,还有与孟京辉多次合作的舞美设计张武、话剧《简·爱》灯光设计邢辛、电影《芳华》服装设计丁冀燕……他们携手《白鹿原》的原班人马,共同打造了这部鸿篇巨制。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国人愿意走进剧场观看好的话剧,形成了庞大的‘话粉’群众基础,也带动了话剧热。同时,在观众需求不断提高的影响下,我们的话剧质量也在不断提升,剧院的结构优化升级在调整中越走越好,这是一个好的趋势。”李宣表示,希望陕西人艺今后创排的戏,是可以给这个社会、给这个时代带来思考的,是可以值得记录的戏剧。

她向记者透露,陕西人艺刚刚和著名作家李佩甫签订了《生命册》的版权协议。这是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我看书看了四遍,用APP听书也有三遍。头回读的时候,我一晚上没睡着觉,一直在琢磨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我想,可能未来的一到两年,《平凡的世界》和《白鹿原》接着巡演的同时,我们所有的主创人员要开始研究《生命册》这个作品,与《白鹿原》和《平凡的世界》相比,它的体量稍微小一些,但是一种树状的叙事结构,用怎样的戏剧样式来表达,还得下功夫。希望三年之后,我们还能再来到济南,与广大观众见面。”

李宣还真诚地“隔空喊话”,“齐鲁大地上有莫言老师这样的大家,他的作品影响力巨大,我读过其中很多,小小说《拇指扣》都写得那么精彩。《檀香刑》已经被改编成歌剧并上演,我特别期待能看看。当然,我们也特别渴望能演莫言老师的作品,希望有机会能够实现合作。”

新闻推荐

枣树“双降”助丰收

从新年伊始至今,清涧县枣林间持续传来嗡嗡的油锯响声。原来,这里的枣农们正在大刀阔斧地修剪枣树。这是榆树坬村村民正在对...

清涧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清涧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

 
相关推荐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