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问镇北台
党长青
长城上的墩台,风雕雨蚀了千年之后,仍雄立傲姿威仪不倒。风吹唢呐的铜音,在柳絮中缭绕着抖颤的信天游,掠过榆林城北的山梁上,红石头山被水流冲开一道巨峡,叫雄石峡。山梁下有水,水岸边有台,此台名镇北台。如果拽着月光拧成的白练登临台上,采摘两千多年来的沧桑梦幻,祭祀马背鞍镫甩打过的黄尘,那么你注定会成为一羽飘仙的诗圣。沙蒿、红柳、柠条、沙竹草,披挂荒野开拓绿色的时节,长城蜿蜒在北方大地。狐兔黄羊和野狼出没过的毛乌素大漠,边际线堆起一座壮观的瞭望哨台,突兀地豪壮,突兀地悲凉。
明朝万历三十五年(公元1607年),在长城南北显要处,红山之上款贡城西南角,这个分四层叠起的正方梯形台,外砌砖石,内夯黄土,30余米高的巨型哨台拔地而起,标志着逶迤的长城龙印,扣在军事要地的关口上。当粉嘟嘟的荞麦花盛开时,镇北台一半的脸面也晕染上了温柔色彩,另一半脸面却仍威严冷峻。北草地水滩边的驴、牛、马匹,散漫在长城沿线,瓦剌、鞑靼的骑兵,有时会裹挟着风云冲撞这里的安宁。镇北台耸起警觉的耳朵,谛听着来自北方的一切动静。见识过刀、枪、剑、戟、斧、钺纷飞的镇北台,领略过钩、叉、鞭、锏、锤、抓缠绕的镇北台,展示过镗、棍、槊、棒、拐、练交替的镇北台,炼就了羽箭穿不透的耐力、弓矛射不进的韧度。哨楼的眼眸里,穿着大红绸袍尖尖细指拨弄琵琶,口中流淌着江南小调的水乡妙音,吹长笛的白衫男子伴奏,几个秀色女子迎风起舞。长袖飘招,是不是当年的鹰翅下有信书捎到?笛声悠扬,是不是受伤的战马在跳跃时痛苦地嚎叫?倩影弄空,是不是那场告密的谈判不需要主和者桌前絮叨?光怪陆离的镜头,一晃千年,镇北台哨楼上的神眼,映衬古今绝响,对照千年时空。临风把酒的一定是功高盖主的胜者?退走草原的一定是失魂落魄的败者?泛滥的权力,涌动的欲望,驱动了多少场血泪交混的战争,王侯败寇的角色互换,在偌大的镇北台上仅仅是一面旗帜的变换而已……
听号角争鸣吧!看归马残旗吧!朝代在伏杀中变换,站在镇北台上的后人,对古代英雄们的评价能否中肯而精准?长城到底在那个时代起到什么军事作用?长城和云梯对抗,是不是如同既有矛又有盾一样的孪生弟兄?
矢如猬毛飞向城墙,云梯上的兵士纷纷滚落,滚木礌石在垛口下冲拥,冰雹般的飞石击中马背上的人头……狼烟升天,长城的墩台上都燃起火光。无数人的呐喊响彻山野,马蹄激昂地敲击大地的鼓面,牛角号的哀音掠空而过……不同色彩的旗子撒下一路。
秦时明月照亮汉时关隘,汉时日照蒸腾明时墩台。黑云压台台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榆林城头的镇边人,本是南方江浙一带的充边后代,狼烟烽火,可不是温婉可亲的水岸渔火;黄土高原苍凉的劲风,搅拌着草原苦寒的沙尘,一任加速的快马驮来不幸的抢劫、失去良知的杀戮,大漠雄关镇北台成为欲哭无泪的历史见证人。积雨绵密的天空,如同缝纫机扎过的洞孔,筛罗着望不尽的雨丝。雪花打墙冰盖房的日子,看不见一点星斗的光亮——再勇猛的斗士,能扛得过腐败王朝的昏聩号令吗?再雄厚的城墙墩台,能抵挡住失去民心的投降步伐吗?空虚庞大的伪装阵势和腐朽的高层指挥,能驾驭了里勾外连的叛变和出卖吗?
在镇北台北侧的沙漠里,头道河、二道河、三道河静静流淌。古城滩、金鸡滩、喇嘛滩,大大小小十八架大滩,星罗棋布。长城只有浅浅的痕迹,沙蓬、棉蓬、沙打旺、沙柳、马兰草、骆驼刺、苜蓿草、柠条、沙蒿,却依然在这片苦焦的大地上郁郁葱葱。一长串骆驼掮着脖下铜铃的响声,朝南而来:皮货、风干羊肉、奶制品……呈现在榆林城的市面铺里。朝北而上的驼队则驮着茶叶、烟草、农具、丝绸、布匹、盐碱,停驻在东胜和包头。商道不绝如缕的动漫线条,刀客保镖,互相延伸点缀。生存的艰难逼得多少人相拥而泣?生活的多变挤压着多少阴差阳错?生命的褒贬又让多少英雄软蛋互换角色?望着镇北台的代代旅人,谁又会无语凝噎?谁又会返老还童?
高家堡的威仪健在,建安堡的风骨长存,大河塔三台界的墩台残留,它们都是镇北台的难兄难弟,它们在季节演化的长风沛雨中,接万霆雷鸣,迎千里霜雪,屹立不倒地雄视着古今阵势。民族大融合彻底地抹平了山河墙体的阻隔,如果在镇北台上燃放一堆火塔子,那么照亮陕蒙交界宝地的灯塔,一定会长焰万丈、久放光芒。
何时何地,再作美好的寻问?慈容慧颜的镇北台沉默不语……古龟兹的铜唢呐风吹自响。高亢悠长的信天游,叫不停薄凉天空中那一行行南飞的人字雁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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