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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三迁”初考

榆林日报 2010-01-25 13:29 大字

编者按:

榆林从何而来?

民间和志书都有不尽相同的说法,人们对这一问题进行着漫长争论。陈智亮老人写下《“榆林三迁”初考》一文。文中写道:

清代康熙十二年(1673年),陕西榆林府同知谭吉璁,重修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编修的《延绥镇志》时,写在该志“凡例”里的“延绥镇者,榆溪旧塞也”的论断,是考证榆林地理历史的一则重要依据。

此论,仅有九字,但它涵盖了北部境外“榆溪旧塞”,从隋代开皇七年(587年)于其荒废的地面,选址迁建为榆林县沿用起,历经朝代变更,政区变动,还有毛乌素沙漠的南侵,“旧塞”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南迁移。直至明成化六年(1470年)前,才分期、分批逐渐迁入延绥镇榆林卫驻地榆林城堡,形成了“一塞有三址”的多种历史遗迹和民间传说。

1947年夏天,本文作者随军离开家乡山西,渡过黄河参加陕北解放战争。战争胜利后,继续留在陕北,在榆林地区及定边、府谷、清涧、横山、神木等县从事党政工作几十余载。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关注陕北榆林的历史。对这块土地历史上的重要人物、文物古迹、历史掌故、人民流散,做了翔实、严谨的推断和考证,先后翻阅近千万字的文字资料,撰写出版《榆林史话》专著。

“榆林三迁”

地方建置与毛乌素沙漠

秦朝之初,沿旧制在今陕北设上郡,郡址同现在的内蒙古自治区原伊克昭盟现鄂尔多斯市(河南地、河套、鄂尔多斯、新秦中)唇齿相依,关系密切,今鄂尔多斯市东边的一部分曾划上郡领辖。到东汉建安二十年(215年)前辖地扩大至伊金霍洛旗和乌审旗一带。之后朝代变更,直到清初,为“延绥榆镇”与“榆林道及卫”属地。清雍正九年(1731年)改榆林卫为府,府下辖榆林等4个县。现今榆林市12个县区中榆阳区、横山、靖边、定边、神木、府谷、佳县,都处在毛乌素沙漠的南部边缘。

现在的毛乌素沙漠区域,史载从东汉始即出现沙迹,后因外来人口的增加,发生了过垦、过牧、过樵的“三过”问题,致使本来良好的生态环境受到破坏,沙化逐渐加剧,小气候呈现出雨水少、风沙大、干旱频发的特点,土地沙化进一步向南部推进。这样,就有了东西长400公里,南北宽12至80公里,面积达14000多平方公里,分布于伊盟南部和陕西榆林一带的毛乌素大沙漠。

这一沙漠的发展过程,据榆林治沙所资料,大致是延续在唐、宋及其后的1000多年间,突出的有唐、宋、明、清四个时期。长城以北的沙漠化发生在唐、宋时期,长城以南60华里范围的沙化则发生在明代及其后。现榆林市地方在1949年前的百年内,被沙化的土地达200万亩左右,村庄、农田、牧地因此遭受重大损失,乃至被吞没,大约在4000处以上。

过去三边地区流传的顺口溜说:“柳桂湾刮了一场风,刮得白天点上灯,刮得喜鹊丧了命,刮得毛驴掉沟中,刮得磨盘翻烧饼。”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一直在定边县工作,从耳闻目睹的事例看,那样形容也是实在的。事实上,过去不但“三边”地带沙害严重,就连榆林城也难以幸免,曾不止一次有过“沙漫城垣,紧急排除”的事例,风沙甚于兵燹,使城中百姓惶恐不安。

历来史志文书记述的沙害事实,也举不胜举。史载:唐长庆二年(822年):“夏州大风、飞沙为堆、高及城堞”。今之无定河,即古奢延水,“因溃沙急流,深浅无定,故名。”北宋淳化五年(994年),太宗赵炅以“夏州深在沙漠,危患关右”为由,发令“众居民迁移摧毁州城”,毁后的城区残迹至今明显可见。当代有的学者考究夏州城(即统万城)的沙害变化,用“八世纪大风积沙,九世纪堆沙高及城堞,十世纪深在沙漠”三句话,概括300年的说法,很有说服力。再加古诗:“忆昔沙场逞战争,伤心将士死长城,可怜白骨归何处,月下凄风带恨声。”“汉家今上郡,秦汉古长城。”“有日天长惨,无风沙自惊。”从另一个侧面,使人了解“榆溪塞”南迁的一些实际情况。

“榆林三迁”故事传说

笔者自1947年夏从山西渡过黄河参加陕北解放战争,至今在榆林工作、生活已60余年。其间因工作需要和个人爱好,对“榆林三迁”的传说做了广泛的调查研究。这个故事传说,不外乎有以下两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位于内蒙古河南地的“榆溪塞”,因受风沙的危害,向南迁移,最终落脚在“延绥镇”属下的榆林堡城,塞址由一变三,形成“三迁”说。

第二种说法是,“榆林三迁”指的是今陕北榆林城未建之前,在其地址以北的大沙漠中的榆溪地,已有一小城名“榆溪塞”(有的说小城就在现榆溪河上游,距今榆林城10里的红石峡地带),因遭风沙侵害,向南迁移,中间一址就在红山境内,然后再迁移到现在的榆林城址,也是因迁移留下三个地址,形成“三迁”说。

以上两种说法在榆林周边地区流传已久,1994年出版的《榆林地区志》中,也将“历史上曾有‘榆林三迁\’的传闻”收列,供考究探讨。

秦代的“榆林塞”

作为边塞城堡“榆林塞”,是秦始皇遣将军蒙恬和长子扶苏领监30万大军,以上郡为基地,守卫北部边境打击匈奴族势力时,以河为境,树榆为塞,累石为城,建筑在已有的秦长城之地的一座城塞,汉时因之。《元和郡县志》等史志书,以汉之“榆林塞”和“榆溪旧塞”称谓。《史记》卫将军传“按榆溪旧塞”注文内有《水经》云:上郡之北有诸次水,东经“榆林塞”为榆溪,因而又名榆溪塞。“榆溪塞,隋初置胜州”。内蒙古《伊克昭盟志》载:隋、唐胜州榆林城故址,位于准格尔旗十二连城乡所在地,黄河南岸的平台上。“榆林塞”过去因黄河河道不稳定,有位于河西、河北几说,往往使人难定实际位置。现在定于黄河南岸,是按新的资料分析,得到诸方共认的位置。秦与汉初的“榆溪塞”,到东汉建安二十年(215年),因发生大旱灾,局势动荡不定,其地杂居的游牧民族匈奴、西羌、乌桓、鲜卑等各自当政,争夺地盘,有的走向反汉叛乱之路。汉朝执掌大权的曹操,忙于夺取更大统治权,无实力顾及北方地区诸多问题,只能做些平叛、撤并郡县、重组行政区划建制等治标不治本的事情。当建成新兴郡后,也因效果甚微,不久又迁往今山西省太原市阳曲县境内。因此,大片地区被迫放弃,“榆溪旧塞”荒废。

1993年所出《榆林历代诗选》中,选用隋朝要员杨素的《出塞》诗里有:“历览多旧迹,风日惨愁人。荒塞空千里,孤城绝四邻”的语句,据考证就是描述了当时“榆溪旧塞”的情况。《伊克昭盟志》在“河套略说”里边,凡提到胜州榆林、新兴郡两地名时,都少不了加注“榆溪塞”几个字。

除此之外,还要说明绿色长城“榆溪塞”同城池“榆溪塞”的区别,以澄清同名乱用混为一谈的说法。古史书《延绥镇志》在绿色长城“榆溪塞”延伸到的地方,都把“塞”字变通为“地”字,并说:常乐堡距城30里,汉榆溪地,又名岔儿河,这样说就使人一目了然。历史地理学家史念海在其所著《黄土高原历史地理研究》一书中对榆溪塞作了这样的解释:“所谓榆溪塞,乃是种植榆树形同一道防线。榆溪塞的培植始于战国末年,是循秦长城栽植的。战国末年的秦长城,东端始于内蒙古托克托县黄河右岸的十二连城,向西南延伸越秃尾河上游,过今榆林、横山县北,再向横山山脉之上西去。西汉时这条榆溪塞经培植扩展,散布于准格尔旗及神木、榆林诸县之北。”这就把两个同名不同实的地理名词完全划分清楚了。数年前新华社的一则消息说:“绿色长城在古代的冷兵器时代,具有一定的军事防卫能力。因此,使匈奴不敢饮马于河。”进一步说明了它的军事战略价值。

“榆溪旧塞”的变迁

隋朝时,已进入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突厥势力逐渐强大,于西魏废帝元钦元年(552年),在漠北基地建立突厥国,首领称可汗,称霸一方。开皇三年(583年)突厥内乱,分成东西两个部分。不久东突厥同隋朝讲和,被安置在后来的绥远省的白道川,即今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阴山、大青山河套地带。其后西突厥又发生内讧,有的降隋得到安抚,有的辗转到漠北后蓄势以图再起。文帝在河南地榆林县所在地,建立州级机构,先用“新兴”二字为名,旋定为胜州。到炀帝大业初年(605年)改为榆林郡。唐朝将胜州和榆林两处地名合二而一叫胜州榆林郡,下辖3个县,榆林为其一。所以要加榆林二字,是因多年以来朝野驰名的“榆溪旧塞”影响深远而复用。

辽在立国之初,就从都城临潢(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林东镇附近)发兵,攻占唐地胜州榆林,随即弃城,挟持榆林居民往黄河之东的茂名安一带定居。其后,又在托克托建立东胜州,这就是《辽史》说的“晋割代北来献复置”的那个州,亦是清初《绥德州志》所记之河外榆林。辽时的东胜州共辖12个县,分布在黄河之南的有榆林、河滨两县,五代至后周显德七年(960年)时消失。明洪武三年(1370年),明军北伐,战将徐达等分路进军,鄂尔多斯地区是目标之一。8月间,偏将汤和占领元皇室封地察汗脑儿(在今内蒙古乌审旗),敌要将虎臣被捉,东胜州遂落入明军之手。次年在州所在地设东胜卫(受延绥镇领辖),建立军事指挥使,领兵5600人。卫下有分支机构,初分左、右、前、中、后五个卫所,后经调整、迁址,保存下来的是左、右两卫,分别驻在黄河之南的十二连城和黄河以东的托克托。

当时,明军同败北的元朝残余势力的拉锯战很激烈。到明永乐元年(1403年),元军难以支持,暂时退往漠北,明统治者产生了轻敌思想,把东胜左卫迁到南部。古《读史方舆纪要》中有“永乐元年见之元远遁,移治东胜左卫于延绥,弃河不守”的记述。今《明清时期的榆林城市发展与环境变迁》也有“东胜卫在永乐元年从托克托南迁”之说。不过,因为两说均未指明迁落的地名而造成考究上的难题。后查《米脂县志》载:洪武四年(1371年)(实为二年1369年)置绥德卫,千户刘宠屯治县北境(今榆林一带),榆林庄出现。永乐元年(1403年)设“榆林寨”。但是这个寨很难理解。再查《陕西名胜古迹》在榆林县下记载,永东元年(1403年)置榆林塞。还有《延绥揽胜》记载:明成化六年(1470年)蒙元敌军窜入榆林塞(初为榆林庄、正统中筑城),朱永将军逐之于双山堡、开荒川,“初置榆林卫于榆林塞”,应该肯定迁落原榆林庄,并成为榆林塞,才解开这个难题。

东胜左卫原处在明朝边防前沿,南迁后只留右卫。因兵力减弱,战斗力不强,“支粮则有,调遣则无”,很难适应战争需要。所以在后来边疆形势越来越恶化的情况下,御敌防线便无法维持,不得不退却。当遇到敌方集中数万蒙兵,分别由瓦剌、鞑靼、兀良哈三个部族的首领也先、阿罗出、毛里孩指挥,向南进犯,而且又遇风沙等大灾害,明军作战失利,特别是在敌方势力最大的首领济农控制河套以后,明朝朝野议论纷纷,分成弃套与复套两派,斗争十分尖锐,朝中出现了决断难处、多议不定的局面。

时至正统后期(1449年前),为加强延绥防卫能力,都督王桢适时调集轻骑人马3000,猛打犯敌,趁着追赶敌军500里外的良机,抓紧整修诸项军事设施。到年底在榆林庄即榆林塞的基础上,建设了新的榆林城堡,至成化六年(1470年),正式成为榆林卫城。《榆林县志》引《秦边记略》上说的“榆林卫”“榆溪旧塞也”,也证实了这一点。次年因两派争斗未止,明宪宗遣心腹官员吏部侍郎叶盛前去延绥商议对敌方案,方案内容,据《延绥镇志》《西北通史》《伊克昭盟志》的记述是:“河套沙深水浅,难以驻牧,春迟霜早,不可耕种,搜河套,复东胜,皆时势所难,唯增兵守险可为远图。且铲削边墙,增筑城堡,收新军,以实边,选士兵以助守。不但可责近效,而亦足为长便”。宪宗阅后认定“此议稳妥可行”。于是榆林城“铲削边墙,增筑城堡”的防卫工作开始实施。

东胜卫各机构在武力保护下,至成化七年(1471年)全部撤入800里之内的“延绥镇”所在地。至此“榆溪塞”变为“延绥镇”的另一名称,河套地区全部失守。可是明朝和元朝残余势力的武装斗争并未停止,如明嘉靖年间的一次战斗,《延绥镇志》记载:“嘉靖十九年三月,套人入榆溪塞,破清平堡入米脂县。总兵周尚文驻兵狄青原邀击之,以捷闻”。《伊克昭盟志》记载:“嘉靖十九年俺答汗从河套发兵入榆林塞,破清平堡,总兵周尚文令狄青击之,以捷闻”。这些记述都十分清楚地告诉人们,时年“榆溪塞”的新位置所指已是今陕北榆林古城,而非河南地十二连城了。

嘉靖十九年(1540年),世宗朱厚熜命兵部尚书唐龙兼三边四镇总制(驻今宁夏固原)。唐赴任之初正逢套军10万兵马侵入长城线花马池一带,当即调兵遣将坚决回击,三战三捷,取得大胜。战场在距“榆溪旧塞”之西仅有数十里的黑山古城,此役明军斩将杀敌,名震四方,史有高度评价。战后唐龙作《秋日出塞》诗云:

鼓角川原振,旌旗日月明。

屯兵红石峡,斩将黑山城。

血染芹河赤,氛收榆塞清。

阴山应有泪,飞檄到神京。

上列种种史实从多方面表明,“榆林三迁”故事所说“榆溪旧塞”由北向南迁入榆林城,是有据可查的史实。至于南迁原因都以沙害看待,则失之偏颇。如新的史书《鄂尔多斯史论集》,记述历史上的沙害事件时说:北辽在宋庆历四年(1044年),同西夏军作战将获大胜之时,因为突然起大风飞沙,致使军队乱阵,被熟悉地理情况的夏军战败。还有此前的北魏太平真君七年(446年),驻今宁夏灵武的薄骨录镇大将军刁雍,受命向鄂尔多斯运送粮食途中,遇到风沙危害,道路难行,报告称:“臣镇去沃野八百里,道路沙深,轻车往来,犹以为难。役车载谷不过二十石,每涉深沙必滞留”。从这些史料中就可知道这里的沙害虽早已有之,但三迁并不完全是风沙危害造成的。

“榆溪塞”从唐时的胜州榆林自十二连城起,先迁往托克托再建东胜州,到明代在该州成立东胜卫,后由于政府腐败、军力不振,最终撤往榆林,形成新的“榆溪塞”。明万历年间的《延绥镇志》,在地理志中已有记载。清代重修该志时,不但做出“延绥镇者,榆溪旧塞也”的九字定论,而且加上注释:“昔秦开榆中地千里,大约直抵河南,朔方北地,新秦中而计之,非专此也。即隋之榆林郡亦然。今之延绥镇与古异”。“榆溪旧塞”变迁的系列史实证明,“榆林三迁”故事的第一说根据充分,确由十二连城迁入榆林城。至于故事产生的准确年代,按现有史料推断,只能说在明代成化七年(1471年)以后,或是清代考据学兴盛之时。

“榆林三迁”未必皆错传

“榆林三迁”的说法在口头上流传多年,有人说在教科书中见过,但苦于无法找到原书。有些文章完全否定三迁,认为是一种错传。对此,笔者的观点是:

一、以陕北榆林古城为考究对象,经史地学者考证无迁城依据,是完全正确的一大成果。

二、从现有史实可知,“三迁”故事的第一说,即河南地“榆溪塞”南迁,具有充分的历史依据。但以陕北榆林无“三迁”就一概否定“三迁”说则不能苟同。

三、把错传的原因,归结为该城曾数次向南扩展,其中三次规模较大,被清代的《榆林府志》称为“三拓榆城”,后人把“三拓榆城”错传为“榆林三迁”,这个说法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受两个方面的影响而形成的。一是把秦汉时的绿色长城“榆溪塞”延长至榆林地带的地段,当作城地“榆溪塞”,编为故事,实际也是同“三迁”故事的第一说混传误说。二是没有把榆林古城建造的时间、先后名称等实情查清。

综上所说,“榆林三迁”的传说未必皆错传。错传的是现在的榆林城,确存的是河南地“榆溪旧塞”经南迁塞址有三,最终落脚榆林。孰是孰非,诚请各位专家学者和有识之士批评指正。

陈智亮

南城墙上魁星楼

本版照片由解永刚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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