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推出“陕北共富读本” 第一期：煤老板给村民送别墅■本报记者 胡国庆 文/图
府谷，这个陕西最北部的县城。和因为煤炭涌现出的一大批亿万富翁相比，这个24.2万人的小县城仍有3.5万人处于贫困线以下。
于是，从2007年开始，在府谷县政府的促使下，176个煤矿企业开始了对165个贫困村帮扶，出资修路、建祠堂、大兴土木，甚至免费给村民送豪华别墅。很多处在贫困线以下的村民，也跟着“先富”，告别了土窑洞的时代。
>>开栏语
改革开放之初，总设计师邓小平提出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带动全体中国人实现“共同富裕”。三十多年来，中国正快速制造着一个又一个富翁。但中国在摆脱贫困的同时，贫富差距却越来越大。2010年，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中国最富裕的10%人口占有全国财富的45%，而最贫穷的10%的人口所占有的财富仅为1.4%。很多地方开始考虑，当年邓小平提出的“先富带后富，实现共同富裕”到底如何实现。在陕西省陕北一些因煤、石油、天然气快速发展的地方，正在以具有当地特色的方式探索实现“共富”。
在府谷，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高乃则。早期与他打交道的人习惯称他“高刀则”。原因是，只念过两年学的高乃则经常将“乃”字写成“刀”，出过不少误会，而高乃则自称是靠卖豆腐起家的。坊间传说高乃则是陕西首富，有11家煤矿，资产过百亿。
汽车在人烟稀少的黄土坡上拐来拐去，距府谷县城南40公里处终于见到一个门楼子，上方写着“高庄则”三个大字。细品后察觉，与四根立柱上的书法对联笔锋相差甚远。这也是唯一能见到的高乃则的亲笔书法，很难得。
住别墅烧火炕没它不适应
近几年，高庄则村名气很大，连王宏伟、郭颂等许多知名歌唱家也到这个山窝窝大展歌喉，演出时方圆百里的百姓都赶来，看明星到底长啥样儿。
高庄则村周围有好几处山头被夷为平地。村干部称按照规划，这儿将建设一个农业产业园，三百平方公里，总投资60亿。不远处一座被推掉一大块的山头上，64栋别墅屹立中央。别墅不分官位大小，上下三层，318平方米，大客厅、空中花园、车库一应俱全，每套造价100万。
不同的是，每栋别墅都有一个大火炕，这是陕北人的老习惯，没它还不适应。
10月28日，别墅将全面完工，目前正搞内装修。施工方提前完成了两套样板房让村民参观，仅大客厅中央的水晶灯就达4000多元。随后，家具家电也将进来，就连全家老小的铺盖，也不用花一分钱，真正意义上的拎包入住。
住别墅当然要讲究一些，太阳能和电热水器两套洗浴设施确保24小时热水，水、电、气全免，全记在高乃则账上。
在水资源方面，高乃则花了不少钱，仅从25公里外的黄河打井引水工程就花去1.2亿，运行成本每年高达300多万。在别墅群的上方，还有一所小学，有130多个学生。学校操场采用塑胶跑道，孩子学杂费、课本、吃喝拉撒等不花一分钱。在高庄则村，给人的感觉是提前“实现了共产主义”，但前提是地下的煤炭储量要足够多，能确保这种“共富”的持久性。
产权是人家的“我们说话不顶事”
翻过别墅区左侧的一道沟就能见到几十孔高低错落的土窑洞，那是高庄则村民世代居住过的土窑洞。76岁的高水仁老人说，他爷住过的窑洞至今还屹立在半山坡上。高乃则家一样，也都住在山窝窝里，是当年村子里最穷的一户。
73岁的高三则平时喜欢穿一件花格子衬衣，脚蹬一双黑色皮鞋。老人家的两孔土窑洞如今长满了杂草，周围已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裂痕，老人曾在那里生活了70年。除了窑洞门上的锁，唯有院子里的门是采用金属材料焊接的。当年花多少钱打窑洞？老人说，还花啥钱呀，都是自家人一点一点地刨出来的。
如今，留守在村里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青壮年大都在外面干事，仅在高乃则集团的就占到三分之一以上。从孩子的穿着和各家门前的小轿车就能感受到这个村的富裕。如果说哪家没有小车那肯定是贫困户，多的一家有五六辆，400多万元的豪华轿车在这里并不稀奇。
高庄则村副支书刘虎说，全村50户人家，177口人。高乃则在村里未担任村干部，逢年过节都会回来，给村民发米、面、油，外加一只羊。村里人都说“高乃则这个人可好了”。
2008年春节过后，高庄则村全体村民进行了第一次搬迁，在别墅的右侧有两排建筑，共计120套新农村样板住宅，每户三室一厅，与别墅差距是室内不带楼梯，村民自己要承担内装修。
目前64套别墅分配方案还未出台，并且还多出了十几套。别墅的产权是人家高乃则的，“我们说话不顶事”。
那里人可有钱了婆姨都开四个“蛋”的车
王家新窑村的石碑上刻着“王家大院村”几个大字，富裕起来的陕北乡村，各村都竖起一个大门楼子，既是面子，又是一张名片。这个村都姓王，当年祖辈们走西口来到这里。府谷县与山西保德县仅隔一条黄河，过去两岸百姓生活方式基本相同，如今府谷这边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两地差距明显拉大了。
在大昌汗镇一家羊肉面馆，记者打听去王家新窑村的路线。一位当地农民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两只手合在一起，比画出一个圆圈，称那里的人可有钱了，婆姨都是开着四个“蛋”的车（奥迪车）。
王家新窑村离镇上仅有五六里地。早在2010年10月，该村17户村民告别了土窑洞，搬进了别墅。别墅统一格式，左侧是一排车库，右侧是一排猪圈。
村民们说，盖别墅比挖窑洞难度大，村里唯一一块平整土地，却是矿主拥有。无奈的村民们只好采取开山的办法，硬是刨出一个90度角，并从城里请来设计师现场指导。设计师建议在回填部分打钢筋混凝土桩。但打桩就意味着要增加成本，别墅是煤老板给每位村民9万元补偿建造的，自然要控制成本，很多村民并未按要求施工。两年过去，回填的地基下沉，几家别墅出现了严重的裂缝。
村民王蛇小的婆姨带着记者楼上楼下看了个遍，指着从地板砖到屋顶多处裂痕说，每天晚上睡觉都害怕。为了准确掌握裂缝精度，王蛇小在每道裂缝处贴上小纸条，随时观察裂缝进展。婆姨说住了一辈子窑洞也没遇到这么害怕的事，看来别墅并不比窑洞结实。
平时村里只有二十多人每人住一套绰绰有余
在府谷县，住别墅的村子还不止这一两个。两年前，新民镇芦草畔村村民就住进了别墅。别墅是村子里走出的煤老板刘彪给盖的，每套面积270平方米，40套别墅至今还有好几套闲置在那里。
刘彪也是个煤老板，据说资产与高乃则不相上下。县城里最高的一座灯塔就是以刘彪的名字命名的。两位企业家在教育、医疗等方面赞助了很多钱，县城许多高档建筑都是他们出资建造。按照时髦的说法这是政府和个人“双赢”。
村子周围很热闹，有四家煤矿。住在别墅里的村民平时很少开门窗，生怕粉尘进到屋子里弄脏了。几十栋别墅夹在两座大山之间，中间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57岁的刘占祥家里有两套别墅，他和两个儿子本可以分三套。后来一想，要那么多别墅有啥用？婆姨住进别墅四个月就患癌症去世了，两个儿子在外地工作，两个女儿上大学，就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平时村里也只有二十多个人，每人住一套别墅都绰绰有余。
刘占祥家里的两套别墅紧挨着，他将其中的一套花了16万元装修，留给孩子们回来住，自己这一套只是简单装修了一下。9月8日，记者来到刘占祥家里，正准备换鞋，刘占祥赶紧拉住记者说咱们都是农民出身，没那个讲究。三层楼房，房间的确不少，却都没空闲着，二楼的间房里都支起了床，三楼两间房全部摆放的是杂货。刘占祥说这里是库房。乡下人就是这样，亲戚太多，平时虽然没有人，可一旦遇到村里过事，家家都住满了人。虽然现在不种地了，可这些农具丢了又可惜，一旦人家刘老板不管我们了，还得回去种地，只是村里的土地全部都归集体所有，想种也没了。分给村民的别墅只有居住权，无法进行交易，即使是出租也没人到这个山沟沟里来。所以，别墅再多也不顶事。
老板吃肉我们喝点汤总可以吧？
按照人口比例，府谷县的别墅数量的确达到发达国家水准。在高乃则等煤老板的带动下，许多煤老板也开始大刀阔斧地给村民建造别墅，据说，有100多位煤老板正在谋划给村民建别墅。因为县城里的商品房每平方米都过万元，谁不想住进别墅？而那些地下没有蕴藏煤炭的村子和住别墅的村子相比，就形成巨大的反差，或者说他们村子里地下没有“乌金”。如今村民搞明白了，原来贫富差距在地底下就已经形成了。
不过，政府已经察觉到了，提出了八字精神：宽厚、务实、争先、共享。许多老百姓对“共享”有认同感，煤老板吃肉，我们喝点汤总是可以的吧？有福大家享。因为，我们的祖先都是这片黄土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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