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忆表姐
又是一年清明至。在这个伤感的时节，我不由想起了远赴天国的表姐。四年前，宗明表姐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惊动亲戚朋友及单位同事，没有举行告别仪式，只有爱女、老伴和弟妹泪眼相送。这些天，她生前的画面像电影镜头般历历在目……
一
早年贫寒的家境和下乡插队时恶劣的生存条件，导致宗明表姐年纪轻轻就患上了风湿性心脏病。结婚后医生曾提醒她不宜怀孕生育，但她还是冒死生下了爱女。此后病魔仍不时来纠缠，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她到广州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病情有所缓解。做过此类手术的病人生命一般可以维持8-10年。
可宗明表姐性格开朗乐观，即便顽疾缠身，汤药不断，却善于自找乐趣，笑口常开；即便两口子微薄的薪资只可勉强维持日常开销，但她精打细算巧搭配，也能把粗茶淡饭做得香喷可口；即便爱女远嫁河南，每年只能回家看望父母一两次，她便与老伴相依为命牵手同行，每天早晚坚持到公园散步，有空就跟单位宿舍大楼的老同事老邻居拉家常聊大天，照样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宗明表姐与夫君属于姐弟恋，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多少有点惊世骇俗。宗明表姐嫁对了人，丈夫真心实意疼她爱她，几十年来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体贴入微呵护照顾病中的她。最后几年像个保镖一样寸步不离看护着她，使她在心脏病频繁发作时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得以活到72岁的古稀之年，创造了心脏搭桥术后存活20多年的奇迹。
二
作为家中的长女，宗明表姐把“百善孝为先”诠释得淋漓尽致。母亲晚年长期卧病在床，父亲患老年痴呆。她以身作则带领弟妹们数年如一日，不厌其烦地给父母亲洗脸抹身、端水喂药、换洗衣裤、擦屎倒尿；变着花样做出清淡柔软的饭菜给老人补充营养，使双亲大人都活到了80多岁的高龄。
作为家中的长姐，宗明表姐对弟妹们极尽关爱照护之责。看到宗青妹妹患类风湿行走不便无法自理，就把外甥接到身边一直照顾到初中毕业。得知在广州打拼的侄子欲购置一室一厅的商品房时，便在不多的积蓄中慷慨地赞助了一万元，建议侄子购置两室一厅的房子，以后结婚生子才住得下。当独身寡居的大弟宗林因高血压脑溢血晕倒在卫生间时，是她第一个发现，悉心照料数日，直到体面地把他送往天国。尽管每月只有不到2000元的养老金，但她仍然大度地放弃了父亲留下的房产的继承权，把房子全部留给了家境更困顿的两个弟弟。
作为贤妻良母，宗明表姐与夫君就像“天仙配”，你买菜来我做饭，你刷锅来我拖地，你洗衣来我晾晒，总是在欢声笑语中抢着把家务干完，彼此互敬互爱、甘苦与共、相守相伴从青丝走到白头。她言传身教把独生女儿培养得阳光自信、独立自强、孝顺懂事，连续两个多月日夜守候在病榻前照顾中风瘫痪老妈的吃喝拉撒而毫无怨言。在生离死别面前表现出的那份镇定自若、沉着老练，着实令我辈汗颜，继而钦佩。
作为大表姐，她对我们这些表亲也心系牵挂，时常打电话嘘寒问暖。每次表妹们回博白办事都会受到她的热情款待。2006年除夕，她抱着重病之身还不忘给我打来拜年电话，问候同在病中的我的老伴。在奄奄一息残存些许意识之时，还惦记着叫我要多吃点东西把身体养胖，把我感动得涕泪滂沱。
三
2016年11月的一天，宗明表姐到博白公园晨练时突发脑梗，瞬间无法言语，口歪眼斜，左半身麻木无力，被救护车送到医院，随后到南宁康复医院治疗。
一个多月后，表姐从说话逐渐利索，到能坐起来活动片刻，再到扶着能走上几步。表姐信心满满，精神头十足，期待着早日摆脱轮椅重新站立起来。她返回博白过完2017年春节，大年初五就迫不及待再次到南宁进行康复。然而生命无常，她那条老化得脆弱不堪的脑血管终因经不起寒冷天气的刺激，承受不起过度的治疗而突然爆裂，引起大出血，生命进入倒计时。
那年元宵节上午，在南宁的几个表妹去看望她时，表姐的意识尚清醒，但眼睛已经睁不开，老伴扒开她的眼皮说：“表妹来看你了，开开眼吧。”她反应道：“上次不是来过了吗？”听到老伴在旁边伤心汲泣，她还劝慰：“哭什么哭？我没事的。”声调显得十分淡定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哀伤，可是下午就陷入了深度昏迷。她临终前，表姐夫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像哄孩子入睡似的用粗大的手掌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颊和额头，就这样抚摸着、抚摸着，一直到她气息全无。我想，那一刻宗明表姐应该是带着欣慰和满足安然上路的。
按照夫家的习俗，宗明表姐的骨灰送回博白龙潭老家祖坟入土为安。
宗明表姐的一生看似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但她的乐观豁达、孝顺担当、真情付出、贤惠慈爱，无不闪现出人性的亮点，令人心生敬意，永远怀念。
（蒋二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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