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轮回的
曾经对着张爱玲文字里那件“还没穿就小了的洋装”痛心不已，它的样子甚至可以在想象中无比具象，一定是白色，没有领和袖，微微不及膝的利落长度，两道漂亮有型的荷叶边从肩拉到腰……完全是我自己在小时候梦想要的裙子的模样。从童年开始便一路在体验着“还没来得及拥有”，有时还没来得及拥有，自己已经不合适它了，有时是还没来得及拥有，它已经过时。而时尚是个好东西，总会在三五载后把你曾经错过的它们再度“轮回”到你面前，以各种可能的方式，所以，在时尚的世界里，“还没来得及”是个伪命题。
洋装必定是女人想要无止尽循环的潮流中的头名。其实我梦想的那件洋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穿过。上小学时开始懂得看相片，一张黑白的小相上，正学步的自己，就穿着那样的一件白色洋装茫然地站在花坛边。当然，婴儿的洋装，是没有腰身的。除此之外，所有细节都与自己当时“勾画”的那一件完全吻合。但纯白的裙子，对一个正醉心于书法和水彩的“未来画家”显然是不合适的。我只有在画里倾情，很多“画作”里，草地上的花仙子都穿着纯白的洋装，我大力涂上白色颜料，还在腰间和裙边设计了精致的装饰。
但我没有想到镂空绣。我想过在领口用彩色的丝线绣出细细的纹案，但没想过镂空绣。也是，镂空绣该是多么难画呀。镂空绣在这些年搭上复古潮的顺风车，频频现身于时装界最大牌的手笔中，然而只有LV的那一件白色洋装，让我感觉到它那足以令时空凝滞的美。白色，没有领和袖，从肩到膝，是一袭完整的镂空绣——已经足够了，白色的镂空绣，让其他任何的珠光宝气都黯然失色。没有什么颜色比白更能完满地演绎镂空绣，更能托举它安静却巨大的力量。时尚将洋装轮回到我面前，还带着我意想之外的镂空绣，棒极了。
而Dior的另一条小白裙，像是被女星们抢购一空，大行其道于各大颁奖礼和红毯。一样是纯的白，而抹胸和腰间有精致的褶皱和叠层设计，再加一双浅浅色系的鞋，声色拥挤的红毯上，还可以更欢快吗？即使不去红毯，也会是“凡间”热烈欢迎的花仙子——在繁华丛中，有一点适当心机的白，永远是最聪明的选择。即使今日早已学会掩藏内心，或常常强颜欢笑，穿起小白裙，会让人也让自己想起她们也曾趴在桌上勾画未来的衣裙，而裙子变幻成抹胸的式样，是岁月带来的礼物。
同样是岁月带来的，忽然某天，爱黑就胜过了白。但小黑裙的魔力，不是从赫本那里知道，而是黛米摩尔。《桃色交易》里的黛米，轻轻解开漂亮纸盒上的丝带，里面躺着一条迷人的小黑裙。黛米穿上它，在镜子前对自己的美和因之将要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所措……包裹在黑里的，是人心躁动不安的夜色。——当夜幕垂下，谁还认识你？你，又真的认识镜中的自己？像人生，因难解而让你欲罢不能。
小黑裙是永远不会OUT的，即便并非主角，也决计不会出错，但可怕的是，穿它的人是有限定的。小黑裙其实比白色洋装更不能接受苍老。你可以借助纳米技术将自己保养成零皱纹的新鲜人，但保养不出十八岁勇往直前的眼神。所以安吉丽娜·朱莉也会老，桂纶镁也会老。小黑裙需要的是忽闪不定的明亮眼神，黑白胖瘦都不要紧。当下的女星里周迅穿得最好看，历尽爱断情伤的人，眼神里却依然在期待着不确定的发生，紧裹在黑色里的娇小身躯，像Coco Chanel对自己的描述，“全是热量”。
归结起来，我小时候最大的遗憾应该还是公主裙。因为母亲的不爱赶潮流，在几乎人人一条蓬蓬裙的那一年，我也未曾穿上过身，也因此错过了很多的集体舞蹈演出。我妈妈嫌其非棉的质地在夏天穿着会异常燥热，早早向我摊牌绝无购买计划。姚晨买了。姚晨在澳洲的婚礼后“顺道”出席《霍比特人：意外之旅》首映礼，穿着来自George Hobeika高级定制的水蓝色抹胸蓬蓬裙，分明是在提醒人们——我还在蜜月中。而我不由得又想起章子怡曾经艳冠金球奖的那条绿色蓬蓬裙，彼时伊人也正在恋爱中的蜜月期，那实实在在的青春和万千宠爱下的娇媚，让柔美纱裙放射出万丈绿光，谁又能抵挡得了。千帆过尽后的章，如今守着迄今最让人意外也仿佛是最“合适”的男人，让人感觉，她蓬蓬的公主裙，又要穿上身了。
可以轮回的，不只是时尚。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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