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返利达7成，购物店才是导游“上帝”
云南旅游业者推出低价产品。图据网络
今年九月起，云南旅游业出新规，开始给3万多名导游发工资，但被业内看做“皇帝新衣”
刚刚过去的十一黄金周，云南旅游乱象再被央视曝光。“你像貔貅只吃不拉”；“旅游车是给有德行、有道德、有良心的人坐的”；“你们家满山都是普洱茶”；“你们家炒菜都是植物精油”……10月4日，央视新闻频道播出云南导游辱骂乘客事件，这些云南导游对没购物游客说的话，再度刺激公众神经，刺伤旅游者的心。
云南频发导游与游客冲突的背后，是在市场竞争惨烈下，团费一降再降，甚至于出现“零负团费”，旅行社和导游最终不得不将手伸向购物店。
事实上，在今年九月，云南旅游业已经引来新规，开始给3万多名导游发工资，这也被视为云南旅游业改革的探路之举。
但也有业内人士担忧导游领工资成为一件“皇帝的新装”，难以让云南旅游业走出困局，要从源头去解开这个“索套”，必须重拳整治购物店的不合理现象。
今年9月，《云南省导游管理体制改革方案》在该省实施，云南导游迎来薪酬时代。
据统计，截至2014年12月，云南持有全国导游员资格证的人员共计36429人，90%以上的导游没有基本工资，大部分从业人员面临无身份、无底薪、无保险的尴尬境地，其收入主要依靠购物、自费项目的返点。
截至9月中旬，昆明市已有1480名导游与所在旅行社完成了签约，占昆明日常带团导游的四成左右。
与此对应的是，云南导游辱骂游客事件层出不穷，引发社会关注。
A 形象重塑云南给导游发工资 导游并不认同此举
导游：“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还扣5.6%的税，是雪上加霜”
怒骂伤人：“你像貔貅只吃不拉”
在刚刚过去的黄金周，云南导游辱骂游客——“你像貔貅只吃不拉”，视频遭曝光。
两个月前，一群重庆游客丽江旅游，由丽江一家旅行社负责地接，在登记购物情况后，导游左女士与游客发生辱骂；今年5月，云南一名导游因部分游客购物消费过低而大发怒火——“如果大家不消费，对得起你们的良心吗？”
去年1月，丽江导游辱骂游客——“一路下来，一分钱没有消费的话，比卖淫更可耻”；随后，云南再次爆出导游辱骂游客视频，导游对着游客多次粗口——“婊子、老表，你一代一代都是婊子”。
云南导游辱骂购物游客频频被曝光，云南旅游执法部门也一直在依法立案查处，且无一不是严厉的，导游被吊销导游证、旅行社被罚款停业整顿也成为惯例。
今年4个多月中，国家旅游局网络平台共收到旅游投诉1290件，云南占其129件。
8月，国家旅游局约谈了云南省旅发委主要负责人，责成整改及反思。
不久前的9月29日，由国家旅游局、公安部、工商总局、商务部、质检总局等五部门组成的联合工作组首次进入云南旅游市场秩序督查，一方面督促当地加强治理，另一方面，调研探索治理云南旅游乱象的长效机制。国家旅游局相关负责人通报称，云南的不合理低价旅行团、强迫购物等问题仍比较突出。
换种规则：薪资被看作“皇帝新衣”
为了解决导游辱骂游客的恶性循环，云南旅发委展开探路举措：给导游发工资。官方称一是解决导游的归属问题，二是将导游服务态度、服务质量与薪酬挂钩，建立良性的循环机制。为此，官方要求旅行社或导游公司必须与导游人员签订劳动合同，导游人员薪酬应由基本工资、带团补贴加奖金构成。
但此举能杜绝导游辱骂游客事件的频发吗？
昆明导游王灿（化名）称，改革之前，导游的社保是自己给钱旅行社购买，导游管理体制改革后，导游要想带团就必须与旅行社或者导游服务公司签订劳务合同，而旅行社对于想要签约的导游则规定，必须在缴纳全额社保的基础上，再上交工资，由公司收上来后，再按月发下去给本人。
导游迎来薪酬时代后，导游们其实并不认同。
王灿称，工资是自己发给自己，他们带团挣钱后交给旅行社，旅行社再按月支付给自己，不仅如此，还要扣5.6%的税收。
对于官方要求导游必须签订劳动合同，王灿称与旅行社签订时附有条件，遇上投诉时随时可开除导游，旅行社不用承担责任。
孔祥（化名）是昆明一家旅行社的老总，从业云南旅游10多年。
对于给导游发工资的改革之举，孔祥认为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孔祥说，旅行社导游的工资，实际是自己交的管理费，导游不是来拿工资的，是给旅行社挣钱的，而挂靠旅游协会的导游，实际是临时用工，谁有团给谁带。“此种情况，让旅行社发工资，发了也是假的，无非是导游把钱交过来，我再发工资给你。”
B 症结所在
导游挣钱不在团费 购物店才是“上帝”
业内人士：“一般的购物店，比如珠宝店，购物店通常返给旅行社7成，自己只有3成”
业内人士：购物店是发工资的地方
孔祥称，“这几天的中秋节期间，本来是旅行社业务最忙的季节，因为国家旅游执法部门来云南搞检查，昆明的旅行社破天荒的要求放假。”
那么，云南旅行社和导游靠什么生存呢？导游小蕾称，多数情况下，为了吸引游客，云南游的团费都很低，导游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带团游客消费的提成，旅行社也是如此，不接团就没有收入，虽游客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但购物店才是支付他们工钱的地方。而购物店的钱，也不是轻易能挣到的，除了一些合作的景点、宾馆等外，带团需要现金垫付团费，支付车油费、餐费等，等到游客购物店消费拿到提成后，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钱。“我们不仅要背负业绩、垫款压力，更多的是担心游客在购物店消费情况，遇上质量不好的团，就意味着亏本。”
国家旅游部门三令五申，旅行社不许承包，不许零负团费，但犯规者众。那么，在整个环节中，风险是如何规避的呢？孔祥称，即便是零负团费，按内业的潜规则，游客是不会签到合同中的，合同不会强制要求购物多少钱，但会告知游客需购物，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99%的游客守了规矩，“可就有一两个人不守规矩，白吃白喝白玩就是不购物，最后发生冲突告到执法部门”。
低价之谜：购物店返利高达70%
“邪恶的就是购物店。”孔祥说，购物店只要把游客的钱套出来就行，再按照约定返利给导游和旅行社。“一般的购物店，比如珠宝店，购物店通常返给旅行社7成，自己只有3成，3成中还有成本，还有利润，购物店也很辛苦。比如，一天收了100万，有70多万给了旅行社和导游。”
孔祥说，整个生态链中，关键一点在购物店，所以很简单，政府只需要购物店补税就完了，只要按规矩上税，购物店也就干不去了，整个生态链也会被颠倒。
“其实，零负团费已经是云南旅游业衰落的标志了，极为不正常，因为我们把钱让给了游客，从购物店去弄钱，而以前的购物店返利20%，旅行社很高兴了，这时购物店不断涌现，返利水涨船高到70%，高到现在购物店价格不虚高，购物店自己也会死掉。”孔祥说，整治云南旅游业，需重拳规范购物店。
国家旅游局近期通报，对昆明旅游市场的暗访发现，“不合理低价”的现象普遍存在。
腾冲芒市瑞丽大理5天4晚游，价格为400-600元不等，但发票上的价格均为2200元；大理、丽江5天4晚游，价格为480-680元不等。这些低价团的背后，都有购物店的影子。孔祥称，比如昆明游玩西双版纳，正接的旅行团是一千元，而两个月前，还有负接八百的团，“我请你去玩一趟，不仅不给钱，还倒贴给你800块，你想，旅行社怎么挣钱，羊毛出羊身上，挣的是游客购物店消费的返利。”
华西都市报记者在昆明的旅行社中发现，如非购物团的西双版纳三晚四天游在千元左右，而昆明至版纳来往大巴最少也要400元，即便是非购物团，旅行社也明言要停留4个购物店。
C 陷入怪圈变了味的“低价团”网游也是主要推手
业内人士：网络旅行社，从诞生之日起，打的招牌就是廉价，没有什么信誉，但毁坏的是一个产业
网络旅行社上线就打廉价牌
那么，导游辱骂游客，该当如何看待呢？孔祥称，听起来是导游，导游的背后是旅行社，政府好像是存在一个监管不力的问题，政府也每次去积极处理，把这些事情处理掉。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以为是一颗“老鼠屎”的导游坏了一锅汤。
“表面看来是团费低，导致导游逼着游客在购物店购物引起，实则是云南旅游整个生态链出了问题。”孔祥称。
旅行社和导游生存艰难的背后，网游也是主要推手。
“网游来了云南，要求本地的旅行社做促销，一块钱游云南，或500块游云南，都是这样出来的，全是吸引游客的噱头，只要组了这样的购物团，而本地的旅行社不做又不行，毕竟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运气好还能挣上钱。”孔祥称。
更让孔祥和他的同伴们恐惧的是WV，一家号称边旅游边赚钱的网游。孔祥称，WV实则是网络传销，境内没有一家公司，WV大量压制团费，遇上游客投诉，导致旅行社的权益也得不到保护。“我们到旅游管理部门反映，旅游局说它没有办许可证不归我的管辖。”
“以前挣钱在上线如今在下线”
“旅游业的门槛很低，一台传真机，你有客户就OK了，以前挣钱在上线，如今却是在下线。”孔祥说。
如今，云南旅游已陷入一个怪圈。孔祥介绍，以前是外省旅行社组团后，交给云南的旅行社负责地接，出了问题，外省旅行社就扣钱。而现在，既然利润不在团费而在购物店后，久而久之，“三角账”也随之出现：外省旅行社来云南收账，而地接旅行社找购物店收账，一旦游客不购物就变成正常收费的团了，地接旅行社又要找外省旅行社要钱。因此，遇上游客不购物，云南地接旅行社拼命要游客写退团证明书，凭此就找外省旅行社要钱，而外省旅行社要游客补齐团款，纠纷随之引发。为了解下一步云南将如何重塑旅游形象，华西都市报记者多方联系云南省旅游发展委员会和云南旅游执法总队采访，均遭到婉拒。
华西都市报记者 罗道海 云南昆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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