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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没有学名一直以来村里人都这么叫它约定俗成小河就

合肥晚报 2015-06-25 23:17 大字

小河没有学名,一直以来,村里人都这么叫它,约定俗成,小河就特指流经村子的这条河。它由东向西汇入一条大河,大河就是闻名遐迩的秋浦河。秋浦河是地理学上的名称,历史悠久文化深厚,也许太正式太文气,村里人不习惯,仍口口声声地叫大河,像称呼家人似的随意亲切。也是,一大一小简明扼要,符号的本质就是要越简单越好。

大河在村子外围,河宽水深危险重重,心理上自然保持距离。小河发源于几公里外的高山密林,蜿蜿颠簸一路向下,从远古流到今天,成就了山清水秀、好山好水的美誉。山清水秀是视觉的审美满足,好山好水该是对品质的认定。河水清、净、甘、纯并富含多种矿物质,举个例子,四十多年前父母结婚使用至今的一个热水瓶,里面看不到半点水垢,水质够好吧?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千万年来沿途形成许多深潭、石渠、滩涂等等地貌,是现代环艺家们梦寐以求的景观。人们顺应自然将房子建在临河的高地上,凭水而居,慢慢形成小村庄,林林总总二三十户人家百来号人,小河是纽带,将各户连在了一起,同呼吸共命运。一湾河水是小村的生命之源,也是人们的精神脐带。

远的无法追溯了。奶奶是原住民,生于斯长于斯,喝的是山谷里流出的第一道甘泉。秀水出芙蓉,奶奶标致美丽。与爷爷结婚时借住在小河下游的一间破旧老屋里。爷爷来自异乡,靠手艺行走江湖,身强体健,相貌堂堂,一身侠气却身无分文,这倒使我想起了武侠小说里英雄美女惺惺相惜的情景。那不是一个讲钱的时代,谈的是真爱,婚礼可以极简极陋的,门前小河可鉴。待长子出生后,夫妻俩才合计在下首河对岸垒砌起属于自己的三间土坯房,接着生了一堆儿女,往后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成就了一个大家庭。作为长孙的我至今依稀记得老屋的格局,以及后来如何扩建,又如何除旧布新的景况。随着村中各家儿女的成人成家,小河两岸先后建起一座座新房,一派人丁兴旺,和谐繁荣的景象。房子轮番推陈出新,唯有门前小河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小河是真正美的。春江水暖之际在河边择一处引线垂钓,看四围万绿浩荡繁花如锦,最为怡情;夏秋时节,孩子们整天光着屁股在河里扑腾戏水,捕鱼抓虾闹腾到天黑不肯回家,大人们收工回来,搭一条毛巾便赶忙下水,享受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冬天,鸭子们凫在水面如云行空,漫不经心,水鸟笃定枝头凝视水面,倏忽箭一般冲向水面,叼起一条小鱼旋即闪离……

2007年秋天,父亲打电话给我,说老家房子要拆迁。因招商引资,一家外地企业来投资办葡萄酒厂,搞旅游开发。村里的土地悉数让出,规划将小河河道拉直,将蛇曲的部分填平,以腾出更多的土地给对方。我家和邻里几户正好在规划范围内,必须迁走。父母为此愁肠百结。

招商引资是一把尚方宝剑,剑锋所指,逢山劈山,逢水断水,所向披靡。借着这把宝剑,全国上下兴起了跑马圈地的狂潮,每天上演着拆迁好戏。偏于一隅的小山村似乎也不甘落后,在发展经济、建设乡村的宏伟战略面前,一切历史的、文化的、个体的、情感的甚至生态的因素都显得微不足道,都必须统统让道。

一时间,流淌了千万年的小河连同村中的田地,在炸药的爆破声中,在挖掘机和铲车的轰鸣声中,被撕开道道豁口,房屋拆迁,河流改道,田地毁没,一场翻天覆地的土地运动在小山村热火朝天,一腔移山填海的壮志豪情在一些人心中发酵升腾。

八年过去了,现实似乎与预期文不对题。河流被改造成人工渠,原有的河道杂草丛生,杂树成林,田地毁弃,乱石兀立,一栋三层厂房孤立于山水间,已露断垣残壁之态,周边荒草萋萋,了无生气。看不到蓝图中的葡萄园,也不见规划中忙碌的酿酒师。一切恍如春梦。

固然,“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是哲学上的运动和变化理论,这种运动和变化暗合于自然法则,遵循天道伦理。但在人为意志力的作用下,小河蒙受割礼整形,失去了原有的婀娜身姿,天然美貌,也丧失了灵性和风华,变身为工业时代的一条僵硬排水渠,默默西去。

小河、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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