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报记者走访广西42名精神病患者出逃“带头大哥”黄又超的老家 因“想家”出逃 家人却当他“死了”
成都商报记者 刘木木 发自广西藤县
核心
提示
5年来,黄又超的父亲黄位荣和家人从没去医院看过他一次,“就当他已经死了,不存在了。”黄位荣说。
“前几天听说他跑出来了,我吓得不得了,一个上午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黄又超的堂妹黄锦华说。她说,黄又超给这个村庄留下了巨大阴影,“没人相信他还会是个正常人。”
广西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男病区的42名精神疾病患者日前集体逃离医院(本报7月11日曾报道)。这起事件的带头者正是黄又超(化名)。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地方容得下黄又超,那就是精神病院或综合医院内的精神科。至于生他养他的村庄,自从他无缘无故杀死自己的妻子后,就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杀妻后自残
“全家就他有这病”
1971年出生的黄又超是家中长子,家住广西藤县太平镇善庆村。
在广西,善庆村算不上一个过于偏僻的村庄。一条狭窄的简易公路,直通黄又超家所在的小山丘脚。山脚下,有一条小溪和一座小桥。刚下过暴雨,河水浑浊,7月12日中午,两个小姑娘在河水里游泳嬉闹。
黄又超的家,是两栋一层高的红砖房,建于1992年,风化老旧。屋内家具简陋,其中面积大一点的红砖房内设有4个房间,部分房间内置两张相距约一米的床,上挂白色蚊帐。大堂里的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发着沉闷声响,室外阳光好烈。
“搞不懂为什么就他发病,全家人就他一个人这病。”
黄位荣,70岁,是黄又超的父亲。他蜷缩在沙发上,两眼深陷,干瘦如柴。家里有5亩水田,他刚从地里干活回来,衣服上沾满泥点子。
他告诉成都商报记者,1997年,大儿子黄又超与古龙镇女子韦丽芳结婚,两人育有3子,现在最大的15岁,最小的5岁。黄又超在家时务农谋生,平日寡言少语。
婚后两口子关系和睦,“从未见他们吵过架。”日子虽然说不上富裕,但也自给自足,所以黄又超也谈不上承受着多大的生活压力。
但2007年底,黄又超毫无征兆地变得精神恍惚,其语言含混不清,自称有人会加害于他。
2008年4月的一个早上,韦丽芳在屋外竹竿上晾衣服,黄又超突然取出菜刀,将妻子砍翻在地,随后又自残,浑身是血。韦丽芳后不治身亡。
家人怕他病情反复
拒绝接他回家
韦丽芳留下的三个孩子,自此交由孩子的爷爷奶奶抚养。黄位荣称,他和妻子每个月领取50元的低保,黄又超的三个孩子,每个月领取55元的低保。但这笔钱远远不够开支,黄又超的孩子有时向爷爷奶奶要零花钱,老人拿不出钱,只好向弟弟黄位森借。
“有时他还不了,我也只能不要。”黄位森说。
为了生存,70岁的黄位荣不得不起早贪黑。他种了西瓜和花生等经济作物,还养了几头猪。
除了照顾黄位荣的三个儿子,他还要照顾二儿子和三儿子的7个孩子。家里床位不够,他不得不睡客厅里的硬板凳。
黄位荣很怨恨这个“精神病”儿子,在他看来,如今自己所遭受的“罪”,一定程度上正是拜这个儿子所赐。5年来,黄位荣和家人从没去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看望过大儿子一次,“就当他已经死了,不存在了。”他说。
有一段时间,藤县第三人民医院转告黄位荣称,黄又超病情好转,可以回家服药治疗。但黄家害怕黄又超病情反复,拒绝了医院的这一建议。
父亲不相信他能康复
“今后也不会去看他”
“前几天听说他跑出来了,我吓得不得了,一个上午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黄又超的堂妹黄锦华说。她说,黄又超2008年的疯狂举动,给这个村庄留下了巨大阴影,“没人相信他还会是个正常人。”
广西是留守儿童大省,这似乎更容不下精神疾病患者。“农村大多数是老人、孩子,就算他回来,谁来照顾他?一旦他发病,老人孩子怎么办?谁对付得了他?”黄锦华说,没人愿意回到恐慌的过去,而农村生活被琐碎的农活占据,没人再喜欢谈论一个消失的精神病患者。
黄又超的大女儿下学期就上初三,性格活泼开朗,成绩中上,也许是为了保护她,同学圈子里极少有人谈及她的父亲。
不过,黄位荣仍因为儿子的关系感受到了歧视,“感觉被村人隔离,好像我们都有病。”
他说,今后也不会去看儿子,就当他永远消失了,家人已经不可能再接纳黄又超,更别提这个村庄。他不相信儿子能康复,“不是愿不愿意去看他的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正常的问题。”他说。
最新进展
增加空调设备
事发精神科将重建
在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护工曾超忠看来,黄又超性格和蔼,能开玩笑。在抢走曾超忠的钥匙、现金,主导该院的“飞越疯人院”事件后,他还懂得主动向曾超忠道歉,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宿舍太热、想孩子、想家。”
和睦的家庭氛围是精神疾病患者得到有效救治的条件之一。今年5月1日出台的《精神卫生法》第二十一条规定:家庭成员之间应该相互关爱,创造良好、和睦的家庭环境;第九条规定:禁止对精神障碍患者实施家庭暴力,禁止遗弃精神障碍患者。
那么,黄又超是否已经接近正常人?如果不及时出院,在藤县第三人民院精神科这种条件简陋的科室继续收治,会不会造成另一层意义的“被精神病”?对此,藤县卫生局局长刘羡杰告诉成都商报记者,黄又超并没有完全康复,“仍在服药。”
同样是藤县太平镇的精神科病患者陈乾(化名),则有着不一样的命运。12日,是他出院的日子,来接他的是72岁的老父亲陈邵基。
尽管经过两个月的治疗,但陈乾依旧目光呆滞,动作迟缓,说话有气无力。医院对其出具的出院健康指导,建议其“学会自我解脱,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医院对其家属的建议则有:理解患者心理和躯体上的痛苦。
无论如何,黄又超主导的“飞越疯人院”事件,已经为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带来巨变。比如,该科室已经准备增加空调设施,一度搁置的精神科重新选址计划又将重启。
新科室建起来后,黄又超将住进新家。但黄又超永远都回不到老家了,没人再愿意相信他———一个来自农村的间歇性精神疾病患者。黄又超留下了一道难题,用刘羡杰的话说,这是一个“没办法探讨,只有专家才能解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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