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红楼”之梦
□刘诚龙(湖南)
苏轼做过很多梦,读苏轼《东坡志林》,看到他做梦不少,一梦接一梦,梦中套梦连环梦,苏轼大都做什么梦呢?不是宋国梦,多是“红楼梦”。
苏轼其梦,非因征文而作,是源征途而起。元丰5年(1082年),“轼自蜀应举京师”,到京都参加公务员考试,路过长安华清池,池子里温泉水滑,客房间芙蓉帐暖,苏轼入睡附近宾馆(不曾入住华清池——苏轼考生一枚,没钱去住总统套间),俄而但见冉冉红云升,泉水叮咚响;再俄而,云想衣裳,春风拂槛露华浓,一尊女神着金缕衣,碎碎步,风乍起,吹皱叠叠裙裾,裙裾一角拂着了苏轼曲枕之肱,酥酥麻麻,毛舒服。
再俄而,一声瓮声瓮气,召苏轼来着:苏轼,刚才一角裙裾,拂了你臂弯子,甚感觉?且吟才子诗,给朕听听,原来是唐明皇天子呼他来着(梦明皇令赋《太真妃裙带词》),苏轼没喝酒(苏轼酒量小,一瓶啤酒都会打醉拳——我本畏酒人,临觞未尝诉),诗也来得快:百叠漪漪水皱,六铢縰縰云轻。植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摇声。
到得长安街睡上一觉,听得了华清池三字,便身体反应那大,苏轼真是青春年少啊,哪如老汉我,范冰冰美人像挂在床头,一个梦都不曾有——也许是那裙子的缘故吧,裙带香,在鼻尖尖处,拂了几个来回,那感觉也等同于一缕秀发,细调额与脸。呵呵,苏轼真是大胆,竟是跟皇帝老婆吊起膀子来了。
春梦,都是做过的,不过我素来胆子小,从来都不曾招杨贵妃那一级别的美人入梦来。苏轼这家伙硬是胆大,他不但作了这般梦,居然还敢记下来,居然还敢写给别人呢,那“百叠漪漪水”的水水词,“今书赠何山潘大临邠老”。
梦见杨贵妃,不算什么,跟别个老婆调情,首长听了,说不定只是一笑,并不来捆你,吊起打。苏轼最孟浪处是,他居然与现任领导爱人牵牵扯扯,玩起暧昧来,“轼倅武林日”,被贬到杭州,做了佐贰,人生如梦,依然还是“还酹风月”,梦见“宫女围侍,一红衣女童捧红靴一双,命轼铭之。”
苏轼梦里,宫里山河一片红,宫里垂的门帘是绛帐,挂的壁画是绯红色的梦,一队队宫娥脸环纤手绕,脸是红扑扑的苹果脸,手是白里透红的黄金杆拨春风手,衣服也是红的,那鞋子也是红的,苏轼到了红楼梦,被一队女娥围着,一位最漂亮的妹妹处子(许是特地降低些香艳气吧,苏轼谓之是“女童”),还送了一双粉底红面的鞋子给他题词呢。
苏轼做的绮丽之梦,说来也不怪,这是千古文人才子佳人梦而已。自诩才子者,谁不梦佳人穿着翩翩裙子,款款向他走来?梦得更真切些的,妹妹还给他“寒女之丝,铢积寸累”,给他纳鞋子穿。此乃才子美梦,不足为奇,奇的是,苏轼所梦,不是良家妹子,也非文艺女青,而是皇家妃子呢。
这作何解?若要弗洛伊德来解,定有奇解。
若要周公来解呢,只能是庸解了。苏轼当年考生一枚,过华清池,梦见唐明皇召他给贵妃作词,其红楼梦不过是李白梦嘛——嘴里碎碎念,天子呼来不上船,梦里切切呼,天子呼来,裤带子都忘了系,跳脚上船,喊船老大快开快开,开一千二百码,超音速。听天子唤,给妃子吟,做皇帝心腹近臣,进皇帝核心圈,那是苏轼最美的梦。美梦破了,苏轼被一贬千万里,贬杭州去了,他也还想破梦重圆,其“倅武林日”,依然还是“梦神宗召入禁中”。苏轼做红楼梦?跟皇上老婆吊膀子,估计他没那胆量,他所做非红楼梦,而是人生梦:赢得君王带笑看,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轼这梦,没新奇处,他是重温华清池旧梦呢。您看看,挺有意思的,苏轼做的美梦,也出现了一条裙裾,那绯红色的处子,风摆柳来,风摆柳去,一款石榴裙在眼前晃,“睇视裙带间”,那裙带间有甚?有词?甚词?旧词:“百叠漪漪水皱,六铢縰縰云轻。植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摇声”。这不是过华清池,梦见杨贵妃的那词吗?鸳鸯旧梦,果然是原样旧梦。
苏轼这回玫瑰色绯梦里,出现了一双鞋子。鞋者何?鞋,在咱们国学里,也是别有意象与意境的。在明清传统小说如《金瓶梅》《三言二拍》,男女关系的勾搭,其情节枢纽处,总会出现一双鞋。鞋者,谐也。梦见一双鞋,那是期待什么?苏轼期待梦想与现实,“此事谐矣”。
此事谐没谐?梦想鞋再多,现实也是谐不了。苏轼何曾穿过国妃娘娘给他绣的红舞鞋?倒是穿过很多回小人送的小脚鞋。“问汝平生事业,黄州、惠州、儋州。”没几天待在皇上身边过安生日子,平生多半日子,穿着小人们给他穿的那双鞋子,往复黄州惠州儋州间奔波。苏轼后来不作红楼梦了,连李白梦都不作,华发丛生后,梦醒梦破,晓得最好的梦是:故国神游,去享受不要钱的、耳可得的清风,与完全免费的、目可遇的明月,嗯:“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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