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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启友:石城山下民歌打捞人

宜宾晚报 2016-10-27 00:00 大字

“山歌不唱漏的多,大路不铲草成窝。燕儿不配丑麻雀,一心要嫁种田哥……”

宜宾县石城山莽莽苍苍,险峻雄奇,曾是南丝绸之路的对外通道,亦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千年来,石城山歌在这片神奇山水飘荡。一代代的石城山人,在歌声中耕作、相爱、繁衍,唱绿了水稻,唱熟了苞谷,唱得关河水滔滔,唱得江上白帆飘。然而随着时代变迁,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民歌逐渐绝迹,山野田间,重归寂寞。

今年秋天,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的《石城山民歌》面世,这本近70万字的厚书,将2000多首原汁原味、鲜活泼辣的石城山民歌重新带回了人们的视野。

这本书的编著者,便是52岁的石城山人郑启友。

■在山歌声中成长

“你不起头我起头,唱到横江水码头。闹热还是十字口,好耍还是河坝头……”———石城山山歌

郑启友,1964年出生,现任宜宾县人大常委会委员。他的故乡就在石城山黄葛堡,石城山民歌曾萦绕着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那里的人们爱唱歌,也离不开歌,他们从春天花开,唱到秋天叶落;从晨雾凄迷,唱到繁星满天。不知从哪个年代开始,人们更是一边薅秧打谷,一边纵声高歌,解放后石城山歌甚至从宜宾唱到成都,最后飞出巴蜀大地,传唱到了昆明、上海等地,并荣获了各种大奖。

郑启友父亲能喊上梁号子,会唱牛娃儿山歌,还能唱得云南上河调;母亲是盐津人,薅草歌张嘴就来;舅舅是关河上的船夫,船工号子喊得激昂雄浑;祖母陈兴元今年已经102岁,至今还能琅琅上口《绣荷包》,“二月荷包二面青,男儿戴起去南京,南京走到北京耍,哥啊,荷包收口我收心……”

然而,上世纪80年代土地下户承包到个人之后,集体出动的大生产劳动越来越少,加上外出打工者越来越多,这三十年间,石城山民歌不但年轻人陌生,老人们也逐渐将它遗忘。

■绕着石城山打捞民歌

“大河流水清幽幽,哪个滩头水不流?哪个山头没鸟叫,哪个青年不风流?”———石城山船歌

1987年,郑启友在黄葛乡政府礼堂,再次听到了欧锡成老人演唱的山歌,那么嘹亮、悠远、生动,童年时久远的记忆伴随曾响彻山野的旋律,在郑启友的脑海中复苏了……

郑启友说,山歌全靠口传心授,没有文字曲谱记载,大家看到啥就能唱啥———看到石头唱石头歌,看到好姑娘唱姑娘歌,看到背娃的大婶走过,也能唱出一段歌来。但这种方式,也给传承带来了难度。

再度听到石城山民歌后,郑启友开始有意识地做起来搜集、整理、记录工作。

由于工作繁忙,2013年前,他整理并记录下的歌,不过只有六七十首,是浩若烟海的石城山民歌的一小朵浪花。

寻找山歌的过程,总是伴随遗憾与惋惜。三十多年不唱歌、不打鼓,八十多岁的陈清文,七十多岁的“欧花灯”们,渐渐隐没在山野间,抵不过岁月相摧。还有更多的老者,从前是唱山歌的一把好手,“跨过阳沟也要唱三首”,但如今,他们的嗓子喑哑了,记忆模糊了,数不清有多少次,郑启友兴冲冲地找到他们,却发现打鼓匠的鼓早已破烂不堪再打,许多当年张嘴即来的山歌也要想了又想才记起只言片语。

“老了,搞忘了,哪个还记得起哦。”老人们说。

“这些老人家老则八九十岁,年轻的也有六七十岁,等他们去了,山歌就真的消失了。”2013年后,郑启友加快了搜集记录整理的步伐。石城山民歌,成为他生命中的主旋律。

他利用了几乎所有闲暇时间,去拜访那些唱山歌的老人,田间地头都留下了他穿着帆布胶鞋,踩着泥泞山路、冒雨前行的身影。经常是午夜时分想到谁还可以采访,凌晨五点多就爬起来,等天一亮就赶紧与人联系。春节七天,别人阖家欢聚,走亲访友,他却背起行囊,去寻访野老村夫,收集那些散落于荒烟蔓草中的传说和歌谣,还自称为“文化会友”。

莽莽石城山,绕行一圈需要一周时间,他不知徒步走了多少圈。常是出门时衣着整洁,几日后归家已经胡须满面尘满身,若遇天寒冷雨,感冒生病亦是常事。郑启友的妻子白彩秋说,几年前,石城山上举办庙会,郑启友闻讯后借了辆摩托车就奔了过去,谁知路上出了车祸,一只手臂也摔到骨折,休养几个月后,郑启友又马不停蹄地往山里跑了。但身为基层文化干部的妻子,理解丈夫,也支持丈夫。

宜宾学院音乐学院副教授刘宇统曾与郑启友同行采风,他说,石城山农村有复杂而微妙的人际关系,对此郑启友总是能够左右斡旋、见招拆招,进而恰如其分地融入当地百姓的生活圈,“即便那些已经几十年没有再开口唱歌的打鼓匠,郑先生都能令他们甩掉羞涩、抛弃顾虑、高歌一曲之后还大呼过瘾,并保证之后会积极回忆更多的作品及时联系郑先生。”

■望石城山民歌再唱响

“清早起来去望秧,秧苗露水白如霜。爱人秧苗早下种,爱人儿女早成双。”———石城山薅草歌·晨歌

石城山民歌,分为山风情、薅秧歌、交通类歌、情歌、酒歌、山野歌、凤仪苗歌、号子、小调、童谣儿歌、诀术歌;亦有大量的打鼓草山歌,是由鼓师领着薅草队伍在劳作时歌唱,首首都像长篇即兴诗歌。

今年9月,70万字的《石城山民歌》问世,它的背后,是郑启友的七个手写本,3T的视频硬盘,更是数百位有名有姓的石城山民间歌者毕生智慧结晶。

宜宾县二中老师、《石城山民歌》的首批读者曹峻说,“通过阅读这些民歌,我仿佛得以穿越时空,站在横江古镇的山野、田间、河滨,感受到了无数劳动者耕种、渔樵的劳瘁,领略到了他们歌舞、求偶的忘情,看到了他们祭祀、娱神的虔诚,听到了他们遭难遇挫时的呐喊……”

刘宇统表示,民间歌曲是最为质朴的社会文化遗存之一,最能反映当地社会的精神面貌的变化和变迁,《石城山民歌》不但收录了海量歌词,更尽可能地保证歌词原生的表达方式,忠于了原有民歌歌词的原始面貌,是这本书重大的学术价值的体现所在。

在新书品鉴会上,郑启友与家人数度抛开羞涩,引吭高唱,让城里的作家、学者、专家们真切地体会了石城山歌的魅力。

书出版后,郑启友仍不得闲,他说自己还有三个愿望,一是希望石城山民歌能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二是希望石城山周边的横江镇、双龙镇能荣膺“四川民歌之乡”,三是希望在横江古镇或者石城山常年有一台大型歌舞晚会《石城山歌印象》,让民歌之声再飘荡。晚报记者 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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