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日子

宜宾晚报 2014-12-01 00:03 大字

晚报记者张玲刘佳文/图

早上9点过，大成就在自家小屋的客厅里玩起了扑克翻牌游戏。一个人，一杯冒着淡淡热气的白开水。

这是2014年11月28日，一个平常的日子。再过两天，就是“12·1”世界艾滋病日了。这个日子，对大成的人生，有着特殊的意义。46岁的大成，脸上落寞，眼神淡漠。

前年，2012年，大成被确诊感染艾滋！

家里：

没有一点烟火气

大成的家，在屏山县城一个绿树环绕的小区，一幢簇新居民楼。附近居民家，精心养护的常青藤，在隆冬时节依然绿意葱茏地在阳台攀沿。大成家的阳台，空无一草一花。这个家，还是原色的水泥墙，厨房几乎没有炊具，几个大小不一的碗，已经蒙上灰尘。整个家，没有一点烟火气。

“这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厕的家，还是政府提供给我的，今年上半年才搬进来。”我们的来访，打扰了大成自得其乐的扑克游戏。一桌，一椅，一床，两凳，还有一台电视，几乎就是大成所有的家当。大成说：“这个电视，是我哥哥送的。”

大成的家，只有一个成员，就是他自己。

身穿深灰色立领薄棉衣，黑色长裤，大成的衣着整洁得体。长相端正，然而瘦削，脸色发灰，气色晦暗，是他与常人外表上不一样的地方。然而，他经历的不一样的人生，内心不一样的煎熬，在他时而幽暗时而空洞的眼神中，让人多少能洞察几分。

大成双手捧着透明玻璃杯里的温热白开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可有可无的样子。现在他几乎不吃早饭，这一大早了，他啥也没吃。其实，何止是早饭，吃东西都是可吃可不吃的，不吃，也不饿，反正没胃口，啥子都不想吃。哥哥家开了餐馆，喊他过去吃饭，大成说：“我才不去呢，懒得去。我要吃啥子，自己就去吃了，想在哪点吃，就在哪点吃。”

同行的屏山县公安局禁毒大队教导员罗元俐关切地问：“大成，身体咋样安？咋个现在看起来没有前段时间弄个精神了？”

大成说：“没得啥子，我还是坚持去吃‘美沙酮’，身体还可以。”

罗元俐努力劝说大成，应该坚持进行“抗病毒”治疗，至少先尝试坚持治疗一个月。大成却颇有些固执，“那个不得行，吃了我一身冒汗，遭不住，还不如不吃好。”

最爱：

唯一牵挂的女儿

政府提供的房子，领着低保，接受免费治疗。一个人住，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玩牌。大成如今过着今天和昨天没有不一样的日子。然而，他曾经是有家有室，有妻有女，有手艺，有能耐的大成。

大成和哥哥一样，也能做一手好菜，也曾开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餐馆，有着热闹的人气，做着火热的生意。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一次偶然的尝试，带来了颠覆生活和人生的大变故。

大成似乎对很多过往的事都记忆模糊了，1992年，却是他无法抹去的一个年份，一段记忆。

1992年，人潮一批又一批都往沿海涌动。那年，24岁的大成，和朋友邀约到广州玩玩。正是青春蠢动的年龄，没有婚姻，没有约束，对广州这个新奇的世界充满好奇的大成，在朋友的一再怂恿下第一次吸食白粉。大成回忆说，其实第一次吸，真的不好过，我还吐了，根本没得啥子美妙的感觉。可后来，也没想那么多，大家又约起吸，多吸几次后，不知不觉地，就上瘾了，一沾上手，真的就离不得了。

大成说，现在回想起来，吸不吸，怨不得别人，都怨自己。现在再说后悔那些话，假得很，说那些有啥子用？说那些都晚了！

大成没有回应我们哪年结婚的问题，不晓得是忘记了，还是懒得回忆。他只是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女儿14岁了，在柏溪读初中。最爱的，最挂念的就是她了，其他都跟我没得关系得了。”尽管口称和女儿有联系，但是，最近一次见女儿是啥子时候，女儿读初几，成绩怎样，他也说不上来。

毒品：

缠绕一生的魔鬼

大成广州之行后，沾上了毒品，从此纠缠一生。那时也知道吸毒不好，但并不知道毒品危害之大，对自己的侵蚀之深。那时，手里有生意，一天70元的吸毒开支，也能应付。大成瞒着父母兄弟家人，偷偷与毒品这个缠绕自己一生的魔鬼打着交道。

他心里明白，憎恨着自己的毒瘾，却一次又一次被魔鬼降服，无法逃脱它的掌控。而后，他恋爱，结婚，生子，都偷偷摸摸背着家人藏着自己这个“秘密”，直到无法隐藏。他坚持着自己的一个底线，不在家里吸毒，不在家人面前吸毒，更不让家人碰毒品这个魔鬼。

妻子是2006年和他离婚的，那年他被强制戒毒劳教刚放出来。此时，他已经有整整14年的吸毒史。

分开后，妻子不久就带着女儿到柏溪了。大成心有不舍，但并不怨她。错的是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县城这么小，当时的吸毒者，如今又增加了一个特殊身份———艾滋病感染者，作为家属，作为子女，经常都会生活在白眼、歧视、同情或是冷漠中，走了也好，走远点也好呀。

如今，大成已经习惯一个人的家，一个人的日子。除了和戒毒社区的民警摆摆龙门阵，他偶尔也和一个病友碰面，喝杯茶，听到些或好或坏的消息。

患病：

感染艾滋不意外

2012年，大成再次被送去强制戒毒。例行体检结束后，大成接到通知：要抽二道血！

大成明白这个通知隐含的意义———HIV（艾滋病毒）检测异常！再次验血结果显示：HIV检测呈阳性，大成已感染艾滋病毒。

大成说：“得到这个结果，我平静得很，没得啥子吃惊害怕那些得了。共用针管注射毒品，能不遇到这样的事吗？”40多岁的人了，看的经历的也多了，身边一起吸毒的朋友，也见到感染了艾滋的。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这事有天落在自己身上，也不奇怪，不意外，早晚的事罢了。

确诊感染艾滋两年多了，大成现在也没觉得有啥子异样。妻子女儿离开已几年了，兄弟亲友也来往极少，大成知道身边的人大都知道他吸毒的事，他索性对自己感染艾滋的事也口无遮拦，自己到县疾控中心去，了解艾滋病治疗相关的事情。“除了女儿，都能看得淡，都能看得开，真的不是很在乎那些事了。”

大成说，自己感染了，才对艾滋病了解了。得了艾滋，免疫力下降，就是得个感冒，打针吃药都不容易好，出现并发症就恼火了。所以，要尽量保暖，注意避免感冒。目前，大成的身体还好，可胃口不好，睡眠也不好。

大成身边熟识的人，也有感染艾滋的。有的已经不在人世了，有的已经出现并发症，全身皮肤溃烂，住院进行治疗。

大成年轻健康的时候，身体棒棒的，也好喝点酒。自从染上毒品后，其他啥子都不爱不想了，就连酒都好多年没喝了。现在每天去社区药物维持治疗门诊进行美沙酮替代治疗，大成觉得自己比以前好多了。“不晓得咋的，多年没有喝的酒，竟然有时也要喝点了。”

西城社区戒毒社区康复办公室专职工作人员任波，自然地倚坐在大成坐的木靠椅的扶手上，拍着大成的肩膀提醒他说：“酒也要少喝点哦，喝多了，依赖酒也不好，关键还是要坚持药物治疗。”

大成似乎听进去了，也似乎没听进去，他自顾自喃喃地说：“喝酒好啊，喝了好睡觉，我就当是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