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中日文化处于“散文时代”
28日，周日，下午，成都万象城，由腾讯大家和成都商报移动社交媒体“谈资”、西西弗书店联合主办的“中日之间：写作与收藏”读书沙龙如期举行。
旅日作家李长声来到成都，与流沙河先生、樊建川先生交流，沙龙里热心读者济济一堂。
文/浦顿
1 沙老
2 传承
李长声先生旅日20多年，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在《读书》杂志发表和日本文化有关的随笔。今年三联书店出版了他的“长声闲话”系列，5本，100多万字。李先生在北京、上海、重庆等地举办了多场读书沙龙，成都的这场沙龙对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流沙河和樊建川先生，这种纯即时性的对谈很是让他期待。在沙河老先生面前，65岁的李长声先生变成了学生，他拿出沙老的著作求签名。在看沙河先生写字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比任何读者都灿烂。
流沙河先生已经84岁，考虑到他的体力，沙龙主持人赵琼提前跟他沟通对谈主题。细心的主办方还特意准备了一台风扇，在闷热的冬天室内，为沙老送去一点凉风，让空气流动起来。
沙老第一个讲话。抗战后期，流沙河读初中，曾参与帮美军修机场，但他避开了这些话题，讲述了一个漫长的中日交往的故事。在沙河先生看来，现代化之前的中国和日本，交往不便，不仅在地理上，而且在心理上都是遥远的。距离产生美，两国的文化人彼此对对方都有美好的想象。当初李白听说他在长安的好友晁衡（日本名字阿倍仲麻吕）返回日本遭遇海难，写下了《哭晁卿》一诗：“日本晁卿群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最后证明这是一场虚惊，但一首好诗留了下来。近代以来，随着“地球变小”，中国和日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邻居，日本更早步入现代化，但很明显没有学会和邻居相处。流沙河把中日交往的古代漫长时期称为“诗歌时代”，而把冲突和摩擦不断的近现代称为“散文时代”。他认为，在“散文时代”，双方都面临如何做一个好邻居的问题。
沙河先生讲了足足50分钟。他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又常常背诵原文，50分钟过得实在太快。和别的沙龙不同，流沙河讲话时，现场安静得出奇。他用的是地道的成都话，常年旅居日本的李长声说，他听懂了沙老的每一个字。
2 传承
流沙河先生到书店，问身边的人，怎么小樊还没来？小樊就是樊建川。这是一种传承。有青年读者问樊建川：你身上穿的T恤是哪里买的？我要买一件。T恤上印着“袍哥人家……”，这也是一种传承。
樊建川和大家分享了一个早年竞拍藏品的故事。当年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派了很多官员去接管台湾，发现了一份花名单，什么税务局、海关的、医院的人员统统在上面，“日本人在台湾几十年，他们形成了一套高级管理体系。”上世纪90年代，这份花名单在北京拍卖，按照当时的行情，樊建川估计，底价既然是1万元，4万元应该能拿下。但是，拍卖时有个日本人喊出了20万，当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无奈之下樊建川只有喊价22万元，最后才得到了这份花名册。后来，樊建川托人去问那位日本竞拍者，你为什么要花高价买这个花名册？他说：我父亲的名字在里面。这就是日本人面对传承的努力。
在李长声先生看来，中日文化有三大差别，一是，日本比较强调万世一系，虽然他们也有农民起义，但是农民起义很少反对天皇；二，日本从来都强调自己是一个岛国，具有岛国性，而中国人认为自己是大国，地大物博。第三，日本人喜欢强调自己是单一民族，不希望有更多的外来民族，而中国从来都强调自己是多民族国家。因为这些不同，两国人看待问题出现了差异。李长声先生特别提到，日本文化中有一种“延续”的冲动，最近他看到一家报纸宣布某漫画连载结束了，而这个漫画每日四格，已经坚持连载了40多年。
中国人有自己传承文化的方式。多年前，樊建川办过一次抗日展览，有位大娘送来了一个残破的梳妆台，那是日本轰炸成都的证据。樊建川把文物留下，给了大娘200元。过几天，大娘找到建川博物馆，他还以为大娘是反悔了，结果她是来退那200元的，她说日本轰炸成都，家里死了3个人，梳妆台记录的是那段历史，不能收钱。樊建川说，这些故事和他所有的藏品一样，都是历史的细节。
3 台下
问答环节结束，主办方为李长声安排了现场签售。12月27日，李长声刚在重庆做过签售，他的长声闲话系列（《阿Q的长凳》《美在青苔》《太宰治的脸》《吃鱼歌》《系紧兜裆布》），如果全部买下需要150元以上，和重庆相比，成都读者更多的是拿着5本书全签，显示出这个城市的青年买书的慷慨。
尽管有小风扇吹着，但由于听众太多，流沙河先生仍然有缺氧的感觉。他没有回答读者的提问，而是静静地听。尽管书店没有安排，但仍有不少读者自发带书前来找老先生签字，一对夫妻没有带书，急切地向书店打听购买事宜，而付款又需要排长队。别的读者签完了，流沙河对身边的人说：“还有人找我签名”。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等。
来得最晚的嘉宾樊建川，离开得最早。在发言时，他几度向听众敬礼，引来热烈掌声。他用一个纸袋，带了几件文物，其中有一件是日本司令官对手下的嘉奖令，被嘉奖的对象曾指挥轰炸了成都、宜宾等地。樊建川很生气：我是宜宾人，如今在成都，这两个地方他都炸过。
李长声被称为当下中国文化圈内的知日派，但他说，和流沙河、樊建川对谈后，感觉自己并不那么“知日”了。他说，明天去看建川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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