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宜宾“柴火”轶事
□ 凌受勋 文/图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被放在首位。柴是解放前宜宾城中市民的主要燃料，烧煤、蜂窝煤、天然气是以后的事。旧时，宜宾林木相当丰富，烧柴用的山林更是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关于老宜宾的“柴火”往事，也承载了过去千百年来渐渐为人遗忘的记忆。
■ 柴草入市
宜宾的烧柴分为块柴和柴草。块柴又被称为“柴块子”，有松木、柏木、青?、杂木等几大类，主要来自金、府河。金河上的柏溪、冠英、安边、屏山，及其支流关河上的横江等地森林茂密。府河边上高场、真溪、蕨溪，及其支流越溪河流域的李场、马场、隆兴等场镇也覆盖着森林。柴顺河道可直达宜宾城，这些地方距宜宾城不算太远，也就成了宜宾城的木柴供应地。
金河和府河沿线的山民将木头伐下，锯成一尺左右长，在露天晾得稍干，放置在屋檐下待完全干燥后再将其劈成数块，粗者对剖，细者四开，但特别应注意不能“渥”得变了颜色，变了颜色的柴卖不出好价钱。所以在块柴产区木柴是用专门砌的柴炕来炕干的，炕干的木柴呈黄色，色泽白净，有卖相。然后用篾条将其打成捆，挑到下府的航船上，水运到宜宾，块柴买卖以斤论。其运输路线一律顺水，避免了逆水行舟的艰辛。于是宜宾城中的商人走乡串户，将捆捆柴收来整船地装运至宜宾。专门经营柴的商人属宜宾木帮。
民国《南溪县志》将柴草分为三类，并列出其市场价格。一为荛柴，产自宜宾城附近的山地，以松木桠枝为主，间或也有青?、香樟桠柴卖。荛柴论“担”卖。山民将松树枝条砍下来，用篾条绑成两捆，中间用一根两头削尖的竹竿（名“千担”）一边穿一捆，担在肩上走。城中的居民喜好买小校场从七星山担下来的荛柴，因为七星山来的荛柴捆子里还包着一些劈断了的小松树棒子，可当块柴烧。七星山山民耿直，虽说是荛柴论挑数卖，但他们挑来的柴斤两足，沉甸甸的。二为桠柴，桠柴论“把”卖。三为蕨箕草，这是松林下长的一种蕨类植物，其根可磨碎成蕨箕粉，冲开水加白糖成羹，是宜宾的一种风味小食。蕨箕草轮挑卖。
宜宾就形成了两个柴市，一在北门洞子口下岷江沙湾头，一在金沙江小校场，市上出售块柴和柴草。柴到码头起载后先不挑上街去，就摆在河滩上任随买主挑选。待生意成交后再挑上码头去。小校场码头上面麻线街通河道的一条小巷，因集中开设经营木柴的店子，被称为柴市街。
■ 劈柴堆码
卖柴的人将柴送到买家，即算成交。将柴捆上的篾条切断，柴块散开，若进炉灶，仍嫌太大，须得再划开。旧时，每家每户都准备了划柴用的“齐刀”和“开山”（即柴斧）。如买来的柴块已划得较小，即用“齐刀”将其划成用炊之柴。如柴快子够大，“齐刀”是劈不开的，那就要用“开山”来劈柴了。有时候买回来的柴是青?柴之类，坚硬异常，须趁湿时劈小堆放，否则干后更难劈，或买回来的就是树疙篼，这类柴经烧，“熬灶”，宜宾人仍然爱用，但家中已无人能劈开，那就要请专门劈柴的人了。
旧时宜宾街上有人专门为人家劈柴。肩膀上扛一把“开山”吆喝：“划疙兜柴！”市民将其请进家中。他把“开山”放下，在掌心吐口唾沫，将柴端详片刻，然后噼里啪啦一顿“开山”，再难整的树疙兜皆变成了可进灶心的小块柴，熟练如“庖丁解牛”，每每引起人们赞叹。
宜宾松树非常普遍，进入宜宾人家作燃料的大多是松树。松树树结疤处多积累松香，称为“枞光”，“枞光”划成小片可用来引火，还可用来晚上照明，到郊外稻田里去“照黄鳝”。枞树点燃，光下沉不散，“照黄鳝”的人可看清黄鳝的踪迹，从容将黄鳝逮住。在劈柴时“枞光”需单独收集，放在灶房的窗台上。
劈湿松柴时小孩们总是围观在一旁，守着大人劈松柴，等着拣“老母虫”。“老母虫”系金龟子之类甲壳虫的幼虫，喜好吃松木心。在湿松柴中钻入了不少老母虫，将柴钻了好些洞。虫在树中不见天日，养得又白又胖，划一次柴，小孩多可捡数十头积于小碗中，将虫放油煎熟后香气扑鼻，十分诱人。柴劈好后将柴搬到屋檐下，码成井字形高架，待其完全干透后用作燃料。自然这一件事大多会交给娃儿些去办。娃儿些也乐于承担。
■ 烧柴“捞柴”
旧时宜宾人在烧柴方面都有一套。一是烧空心火，柴灶灶膛内要空，放的柴不要太多，太多，则燃烧不完全，起黑烟，锅反而不“辣”。二是好坏搭配，块柴撘配渣渣柴烧，很经济适用。三是利用余热，灶额上吊一个圆肚瓦壶，随时皆有热水可用。灶前搁一个桴碳罐子，罐口用一个破碗盖住，灶中有成型的桴碳，则用火夹子拈出来置于罐中，以备冬天烧火锅，甕烘笼用。但一般市民俱重视节约，家中小孩都要去“捞柴”。上午吃过早饭，街坊邻居小孩便背着稀篮背篼，手拿竹扒，邀约结伴而去。
到郊外篱边树下，但凡有枯枝败叶的的地方，必将枯枝败叶用扒扒捞拢，归于背篼中，积少成多。到人家松林中去捞点枞毛，待主人老远就在喊：“谁家娃娃，在我的林子里！”“娃娃些”从容退出，背篼里又多了一点毛毛柴。到春场坝去剥树皮，春场坝是木帮的地盘，那里的大回水沱上泊着挤至河心的木筏，剥那里杨松棒棒上的树皮是不会受到干涉的。有时还能捡到已经断成节节、栓木筏子的纤藤，这可是上好的发火柴。五黄六月金沙江和岷江发大水了，在江中飘下来的枯枝，经水淘磨，已经磨掉了棱角，也是很好的燃料，但小孩到河边上去捞枯枝有极大的危险，所以家长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但孩子把捞来的柴装在背篼底下背回家去，家长也并未深究。平常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但每一天都是离不了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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