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娱乐“捉寒林”

成都日报 2020-10-12 01:50 大字

与戏曲紧密连接的民俗礼仪,成为传统演出的重要组成部分。

“出驾”“扫荡”

传统的神会活动中,由民众抬神像巡游四境,扫荡妖魔,习称“出驾”“巡游”“扫荡”等。名目繁多,如城隍出驾、文昌扫荡、东岳出驾、五显出巡。多由优伶装扮戏文故事,作为神像的前导和随巡。每至一地,会设“行台”,献演戏剧。

“镇台”“扫台”

凡会馆、寺庙、帮口等举办会戏,以伶人装扮灵官(亦有扮关羽),举行镇台和扫台仪式,称为镇台戏,或扫台戏。《成都通览》记载了清末成都的“接灵官”的仪式,“各街演大戏,必令一优人赴华严庵之灵官像前,照样装束,鼓锣迎归;登台说神话,说毕收戏,谓之灵官扫台,不如此不能驱除鬼怪也。”

“踩台”“开光”

凡庙宇、会馆、祠堂等新建戏台,必接戏班去踩台演出,称为踩台戏。戏文不限,但必演“灵官戏”,以示镇妖压邪,以求吉祥平安。六对山人《锦城竹枝词》云:“新修庙宇佛光开,钟鼓焚香会首来。优扮灵官斋戒后,八抬迎上万年台。”三峨樵子注:“新塑神像完成,谓之开光。戏台成则接灵官踩台。伶人先期必变食(不吃肉喝酒)、明衣(净身后穿明洁的内衣),斋戒数日,至期扮如神像,众鼓乐香花前往迎之。”

“捉寒林”“撵旱魃”

即传统的“发五猖(驱鬼仪式)”“捉寒林(驱鬼仪式)”。地方为禳灾祈福的演剧活动,如清醮戏、雨醮戏、火醮戏、瘟醮戏、虫醮戏,以及“搬目连”,必演发五猖、捉寒林。

由无业、无眷、贫苦者扮演寒林,躲藏逃窜,优伶扮演五猖,执钢刀铁链追捕缉拿。

“寒林不知何许人,相貌凶恶,意如旱魃魍魉之类。凡各街遇瘟疫,及凶死者,必醵金演戏。令一乞丐,装作寒林,伏于城外丛冢间。会首及兵差等,刀枪出队,捕捉回台,囚之笼中,谓如此乃得驱厉也。”(傅崇榘《成都通览·成都之迷信》)

整个仪式的民俗性、戏剧性很强,将天地大舞台与庙宇小戏台充分结合,由戏班优伶与本地民众共同出演,具有禳灾、祈福、惊险、刺激功能。阳翰笙先生就记载川南筠连民间为了“还大愿”“唱大戏”演出的“目连戏”,前后持续四五十天,“捉寒林”是整个活动的序幕。由乞丐搬演寒林,潜藏在坟场、水沟、树林。发兵捉妖、囚锁恶鬼,全民共同来完成“捉寒林”“锁寒林”的演出:

“一到黄昏,天兵天将、鬼使神差、二郎神、活无常,手拿铁钩、长矛、铁链,就出发到郊外,去四处捉拿寒林。等到八九点钟,华灯初上的时候,寒林被捉进城了。只见他头发散乱,红眼睛,立眉毛,长舌头,雪白的脸,戴纸糊的高帽子,穿得烂筋烂蓑,上了镣铐,被差人押着,走进城。还要敲马锣、吹唢呐,其曲调阴冷、恐怖,寒气袭人。要在大街小巷转一圈,才到戏园。寒林一押到戏园,就被锁进一只大的木笼,叫作锁寒林。寒林站在木笼里作痛苦状,乞求人们打救他出牢笼……看戏的老百姓经过那里,就烧香化帛,作揖磕头,以求消灾免难。有的善男信女把自己的子女拜给寒林,认他作义父,祈求长命百岁。拜了就捐功果钱。有捐衣服、被褥、鞋袜的,有捐铜钱、袁大头的,放在旁边的大缸里。笼子上挂着很多红头绳,小孩拜寒林作义父后,就在手腕上系一根红绳,表示拴住了,鬼拉不去,不会死了。捉寒林、锁寒林之后,正戏才开场。这序幕就在群众(不只是观众)中演,群众(观众仅是一部分)也以身以心、以言以行参加演出。”(阳翰笙:《风雨五十年》)

《中国戏曲志·四川卷》也记述了搬目连时“捉寒林”的情形:

“台上掌阴教师杀只雄鸡,把鸡毛沾鸡血粘在一演员额上,宣称他是孤魂野鬼附体的寒林,然后用纸糊枷锁将寒林锁在台上。寒林忽然将纸枷锁扯破,跳下台逃跑了。掌阴教师马上焚香作法,放出五猖和功曹多人,五猖、功曹由戏班演员扮演,功曹不化妆,五猖脸上画一笔油彩,功曹只扎靠腿。扮寒林者跑到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买酒叫菜吃喝不给钱,所谓抓拿骗吃。功曹们到处寻他,寒林望见,拔腿便跑,五猖和功曹紧追不舍,扮演者跳岩泅水,真如奔命。寒林重被捉住,由五猖、功曹锁回戏场,掌阴教师用水喷他,将鸡毛另粘在一个用纸扎的刍灵(用茅草扎的人马)上,洒了鸡血,供在台下,每日焚香供奉,据说如此可保四十八天演出太平无事。最后演出中,还有一场恐怖的恶作剧,阎王令判官率鬼卒捉拿目连打破铁围城时逃跑的三千饿鬼。于是判官命鬼卒按册点名,向台下信口呼唤张三兴、李洪顺、王李氏、高二娘等姓名,若台下有人恰好与之同名共姓,误应了声,相传会失魂而死。所以每演到此,作父母者早已将儿女引出剧场,胆小看客也相继走了。”

民间演出求雨戏时,如“东窗戏”,或《望娘滩》《锁孽龙》,会搬演“撵旱魃”,旱魃由优伶搬演——散发赤足,花脸,身穿短裤,上身赤裸,手持铁爪子,四处奔逃、抢食,被各路人马追撵、泼水,最后在庙宇被捉。

“捉寒林”“撵旱魃”是介于戏剧与民俗仪式之间的演剧活动,经过地方民众及戏班优伶的共同加工、创造和搬演,以其故事性和娱乐性深入民心,长演不衰,为民间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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