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门关到凌云关
□ 刘火
对于一个多次到过路过高县石门,又专程到过筠连凌云关的我来说,写下《从石门关到凌云关》的题目,以为可以很顺畅地写下去。没有想到题目写下后,脑壳却原来一片空白。我知道,从石门关到凌云关(实为关左山梁下的“海瀛”),是秦汉“五尺道”的重要支道或者主道,也知道,这段古道,隋唐“石门道”借用,宋“南丝绸路”借用,清“盐道”借用,一直到民国,成为“叙昆官道”主道。再到1950年新政府成立后成为“川(四川)云(南)公路”的主道。但是,一触及到史料,却让我傻了眼。
先从南边的凌云关说起。凌云关现位于高县与筠连县交界处。关向南一面为筠连,向北一面是高县。高县与筠连,明清以降,县辖变动频繁。康熙二十五的《筠连县志》还是由隔了一个高县的庆符县知县主持编撰的。高县在清一代,有很长的与云南的省际交界线,而这些交界线,今天已属筠连管辖。因此,说不定,凌云关,在当时(据说为明万历年间)修筑时,还是高县的辖地。问题不在于这里,问题在于,1998年的《高县志》与1998年的《筠连志》里,都没有一字提及到“凌云关”。无论在“文物/古迹”节里,还是在“交通/古道”里,都没有提及。翻检旧志。嘉庆十六(1811年)依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高县县志底本修撰的《高县县志》,无论在“关隘”还是“古迹”抑或“祠庙”里都未见一字有关“凌云关”的记录。雍正九年(1731年)依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筠连县志底本修撰的《筠连县志》里,“祠庙”、“古迹”都未提及“凌云关”,由于此志残破,而且正好在“关隘志”处残破,不知道,“凌云关”是否在残破的地方有此记载。由1998年新志无载此地的推断,可能这一旧志,对“凌云关”也无记载。凌云关得以见天,或者说,“凌云关”被公众知晓的时间很晚(尽管它矗立在那里已经有了几百年!)。2010年春夏之交时,由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国家博物院等数家考古机构以及新闻媒体组织的“寻踪五尺道”考古队,经过田野工作后,向外界披露。当时的新闻是这样的:
新华网四川频道5月21日电(张择君)4月下旬,10余名国内知名考古专家组成的“五尺道—石门道—盐道”考古探险考察团在川南筠连县惊奇发现,该县位于茶马古道上上一处叫“岭云关”的明代关卡尚基本保持完整,为川南迄今发现的保存最完好、最大的一个。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高大伦认为,该关卡对研究古代地方政府道路管理方面很有价值。
四川在线消息6月4日又称凌云关在筠连县当地又名御风亭。
在这两则新闻里,除了这个关隘真实存在外,其余消息全都语焉不详。“凌云关”又叫“岭云关”,但据当地人讲,向北关隘门匾上曾有“凌云关”三字(当然现已经看不到了)。那么既然,门匾上早有“凌云关”三字,为什么又叫“岭云关”?这是一,其二,“凌云关”又称“御风亭”,须知无论实用还是造型,“亭”与“关”的差异何止“又称”可以表明。尽管,路边修亭与路上筑关,在古道上,原是一常事,但“亭”与“关”毕竟不是一回事。一般讲来,“亭”主要功用是休息,“关”的主要功用是防御。 从现在凌云关的造型看,与“亭”的一般格式相去甚远,怎么会又称“御风亭”?更重要的是,这两则新闻,没有指出这一古迹的史料来源,而只是田野与传说。尽管考古可以通过田野与传说来证实某些历史功用某些器物,但“凌云关”这么一处算得上“宏大”的建筑,怎么会没有一点点文字的痕迹?连与它同在一条古道虽隔几十公里但遥相呼应的“隐豹关”,在史料上都有痕迹。
“凌云关”,在我看来,还有许多迷。我走“凌云关”时,是在盛夏的雨中。记得,踩在那据说是“五尺道”的路上,因为古道年代久远又因道路是由石灰岩修的,再加上雨,路滑石硬,很是吃力。待到了凌云关时,原来的那种期待和兴奋,都没有了。而且面对极为破败、又无可以表明它的身份的凌云关,除了实地可观外,对其历史一无所知。再加上陪同的人,也不清楚凌云关的来龙去脉(当然怪不得的,你看那两则考古新闻都语焉不详)。事实上,我那天观凌云关时,很有些失望的。当准备写这则文字时,由于翻检方志,也是一无所获。即使在那次大规模的考古后出的工作报告《寻踪五尺道———穿越横断山脉》(科学出版社,2011年11月初版初印)里,在介绍“凌云关”时,也只有它的图像而没有文字说明。“凌云关”,真的如在云中一般,它依然湮没在历史的深处,或者说它在云里,没在地上。
凌云关向北直线距离大约30多公里处就是石门关。
石门关,现一般称“石门”,高县县志新志旧志都有记。先说旧志。嘉庆十六年志记:“石门山,又名石门子。在县北十里,两石屹立如门,穿行狭湾(弯)曲,行人下马、俯身,牵骑而过。盖亦通滇要道也”,又记,“为庆(符)高(县)分界线”。这两段记载表明:一、此地险狭,二、过此地的方式,三、川滇要道,四、庆高两县交界。由于这里涉及由川入滇由滇进川的要道,因此,表明此处为“五尺道”、“石门道”(“石门道”的来历,是否因为此叫石门,由此由成都经宜宾通向云南的道路叫“石门道”)、“南丝绸路”、“盐道”等古道的重要关节地方。也由此可以表明,《华阳国志》里记载的由川入滇的古道是存立存在的。再就是,如果抛开“宜宾—横江—盐津豆沙关—盐津”另一由川入滇的古道,那么可以表明,由川入滇的古道,至少有两条以上。“宜宾—南广河—罗渡—洛表—王家—威信”,这为第三条; “宜宾—赵场—双河—石门—罗场—海瀛(凌云关)—筠连—洛木柔—高坪—云南彝良”,这为第四条;“高县—筠连—唐坝—云南盐津”(今“川云公路”),这为第五条。而且,凡经高县珙县筠连进入云南的,“石门”是必经之道。石门一地,一面壁立山崖一面湍急南广河,无论步行还是水运,向南而行,莫不经过石门。明万历元年(1573年),明中央放弃了政府对少数民族“都掌蛮”(又称“九丝蛮”)“剿扶相济”的政策,而改为“剿”。巡扶曾省吾率10万精兵,进剿“都掌蛮”。路过此地时,作五言律诗一首:“石门不容轨,聊舍车而徒。古木盘空下,寒流夹岸呼。路拦疑虎穴,村已跃鱼罛。九折宁非险,清时自坦途”。可见此地险峻,一旦通过,则是坦途。
那么旧志所记的“石门”、“石门子”(由于高县、筠连两县是四川盆地向云贵高原的过渡地带,大山深壑随处可见,因此,凡遇类似地貌的地方,都可能取一“石门”的命字),怎么会成了“石门关”?据1998年高县县志载,与石门咫尺相距的黄水口,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官府在黄水口与石门之间筑建关卡城楼,并取名“剑南十三关”(不知“剑南”的另十二关在哪里)。楼门为行人驮马必经之道,楼侧设有炮台。1951年,修筑川云公路时全部拆毁。现已经了无痕迹。但容我猜测,一人造建筑,一天然屏障,合二为一,想必“石门”就变成了“石门关”了。
石门一地,现在最著名的莫过于石门题刻“勒愧燕然”四个大字。据1998年新志记:“勒愧燕然”四个大字,字径0.68米,笔力雄浑,赫然入目。“勒愧燕然”下面有一后记,说的是,这一题刻的来历。同治二年(1863年),清总冀长统领楚蜀水陆兵通布政使司鼓勇巴图鲁刘岳昭,击溃流串到此地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于是引《汉书》车骑将军窦宪征讨匈奴、并大胜匈奴于燕然山的典,不无骄傲但却谦虚地写道,虽然在此大胜“石逆”但与窦宪大胜匈奴相比,还是有些距离的。1998年的《高县志》在“文化篇”“造像/石刻”节里,不吝志书书写的简约,用了很长的文字记载了“石门题刻”。可见,志书的编写者们对石门一地和石门题刻重要性的认知。这是很不容易事,志书往往惜墨如金。想到前文所写到的关于“凌云关”一地,两县县志不记的现象,何以如此?
看来,许多藏于僻地、没有达官显贵题刻、没有文字记录的旧迹,的确还有许多事需要去做。就在从石门关到凌云关的途中,其实还有许多旧迹。其间一个叫罗场的古镇和古镇周边,就有许多旧迹,譬如罗场的岩画、悬棺等。但是大多数人只知道罗场是著名左翼作家阳翰笙的家乡,而罗场作为“五尺道”、“石门道”、“盐道”上的重镇却至今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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