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报-红星新闻对话上海城管行政执法局相关负责人 垃圾围城 生活垃圾分类势在必行

栖霞路一家废品收购站?上海城管执法队员现场检查生活垃圾分类情况?上海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相关负责人徐程炜

数字能见度

7月1日~31日 上海

查处各类生活垃圾分类案件872起

责令当场或限期整改8655起

未分类投放问题最严重，

大型商场和商务楼宇是问题的“重灾区”

数据来源：上海城管

上海实施垃圾分类一个月，给全社会带来深刻影响。包括人们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也包括许多行业。

最近一个多月，垃圾分类成为上海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重点执法内容。宣传教育、垃圾桶设定、飞行抽查等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城管执法人员奔波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无论是居民区、高层住宅、商场、写字楼，还是郊区、乡村、景区，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戴上手套掏垃圾袋，成了他们的工作日常。

整个7月，上海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工作时间堪比“996”。

近日，上海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相关负责人徐程炜终于抽出时间，就上海市垃圾分类相关问题与红星新闻记者展开了面对面的交流。

《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施行一个月来，垃圾分类成为上海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重点执法内容。徐程炜坦言，从各方面的处理能力来看，目前生活垃圾分类难以实现全流程彻底的分类，而生活垃圾变废为宝也有待相关技术进一步提高。

垃圾围城 必须分类

红星新闻：请介绍一下一个月来上海市强制执行垃圾分类的整体情况？

徐程炜：生活垃圾分类不是突然想起来的事情，早在十几年前，上海已经开始推进这项工作。近年来，外卖、快递的蓬勃发展，生活垃圾增量明显。加上上海两千多万人口，垃圾围城，处理垃圾的压力非常大。不仅是上海，全国都要推进生活垃圾分类这项工作。

上海生活垃圾分四类：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物、有害垃圾。社区大楼都是四分类，家庭一般是两分类。在游客较多的地区，上海实行干垃圾与可回收物两分类。由于湿垃圾的分类和处理较为繁琐，如果实在不能分类，按照干垃圾来处理，这是目前的一个处理原则。生活垃圾分类从去年提出，2019年1月立法，7月1日《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正式实施。立法之后到7月1日之间，我们做了大量宣传工作，告知大家四分类怎么分，检查垃圾桶等容器的设置，对条例进行修订。结合每个区的特色宣传，比如农村地区更强调生活习惯的养成，城区强调具体怎么分垃圾。最近我们在进行飞行检查，就是随机抽检。比如之前对黄浦区进行随机检查，发现问题主要是物业垃圾容器设置未到位。

在上海，与居民密切相关的生活垃圾分类管理是这样一条纵线：上海市绿化市容局——各区绿化市容局——街道办——各小区物业。另外，街道上的垃圾桶由环卫所负责。小区实行社区自治，志愿者与物业有机结合。

湿垃圾“破袋”受关注

红星新闻：上海市新闻办7月25日发布了一个区域与街道垃圾分类实效的阶段性评分，请问这个评分的标准主要是什么？上海城管抽检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徐程炜：那个评分的标准主要是垃圾减量。我们执法的重点，一个是容器设置，即垃圾桶设置是否到位，干湿垃圾桶的投放比要因地制宜；另一个是混投，主要是干湿混投。我们需要手翻或者镊子捏，主要检查干垃圾桶，看是否混入了湿垃圾。湿垃圾有个“破袋”的过程，志愿者对湿垃圾“破袋”比较关注。

红星新闻：作为全国首个全面实施生活垃圾分类的城市，上海干垃圾、湿垃圾的设定受到全国关注。这个设定与普遍意义上干、湿的理解有很大差异，请问当初是如何考量的？

徐程炜：这个不是由城管定的，当时定义可能涉及翻译或者词面上的理解。但从我们普及和宣传的角度，能否降解是最关键的区分标准。但确实在一些细分的领域会造成认知上的误解，这需要加大宣传力度。

红星新闻：如果是以能否降解为标准，那为什么鱼骨头是湿垃圾，猪骨头是干垃圾？

徐程炜：湿垃圾不仅是要能降解，实际操作中还要看处理垃圾的机器能否承受。实际上猪、牛、羊的骨头非常难降解，机器也很难处理。另外一个例子是小龙虾的壳，它本质上也很难降解。在未具体开展工作时，我们也很难发现细节上的问题。另外我们不鼓励使用可降解的垃圾袋，因为它实质上很难降解，而且增加了分拣的工作量。

红星新闻：目前来看，全国其他开展生活垃圾分类的城市都没有按照干、湿垃圾的标准，而是分为易腐垃圾，这是不是借鉴了上海的经验？

徐程炜：从我个人来说，（干、湿垃圾）的确分得不是太清楚，这是一个习惯养成的过程。目前大家差不多都习惯了。

商场写字楼景区问题更严重

红星新闻：目前在宣传和执法过程中，上海城管都遇到了哪些问题？是如何解决的？

徐程炜：最开始我们以为小区的问题会比较严重，但在实际执法过程中，商场、写字楼、景区的问题更严重。由于人流量大，垃圾桶的设置虽然很清晰，但缺乏监督和引导，混投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我们增加了执法人员，通过各处的监控和摄像溯源。不过垃圾投放是一个随机的过程，取证方面有些困难。另外一些中转站设置还没有到位，这方面的工作还在持续进行。

将逐渐淘汰老式垃圾车

红星新闻：有市民反映，老式的垃圾车会渗漏垃圾液，造成二次污染。如何解决？

徐程炜：这种情况确实存在。我们现在全部按照新车要求进行配备，老车将逐渐被淘汰。

红星新闻：废纸、易拉罐都被废品站收购了，可回收物的垃圾桶里主要是什么东西？

徐程炜：首先是废品站不收的东西，还有就是大件垃圾，比如床垫什么的。家电家具也有企业进行回收，比如苏宁。

上海两网融合正在持续推进

红星新闻：目前终端如何处理最受关注，城管如何监管后端企业的分类处理？

徐程炜：从执法方式来说，我们主要通过抽查。执法目标是要确保企业按照规定做好分类和处理工作。干、湿垃圾到终端，技术上存在一些问题，如果技术提升，可能进一步做到更好。有害物多数到最后也只能填埋，从技术上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之前去老港参观，对方介绍那些碎玻璃塑料，放在地下几百年都无法降解，但填埋是对人体危险最低的处理方法。我觉得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将所有东西都无害化处理。

红星新闻：按照《上海市生活垃圾全程分类体系建设行动计划（2018~2020年）》，上海市将建立两网融合回收服务点、中转站、集散场等从源头到末端的全过程体系，2018年建成2000个回收网点、109座中转站和 10个集散场；2019年建成5000个回收网点和170座中转站；2020年建成8000个回收网点和210个中转站，基本实现两网融合，生活垃圾资源回收利用率达到35%。目前，上海两网融合具体是如何推进的？

徐程炜：目前主要是通过一些有资质的、专业的民间非政府组织推进。我现在就在与一些民非沟通。从政府的角度来说，民非比政府项目专业性更好。另外随着商业模式的成熟，社会性企业也是一种趋势。目前它们都需要政府购买服务，主要都停留在初级的分拣阶段。

经济视角

生活垃圾分类之下

废品回收行业 处在巨变前夜

变1

工作方式

过去翻垃圾桶捡垃圾，

现在“守株待兔”

陆家嘴街道保洁员李丽（化名）的电动车踏板上塞满了塑料瓶，后座上绑着瓦楞纸板箱。记者看到她时，她正准备骑车离开。

李丽说，实行垃圾分类后，废品的收购价格并没有改变，但现在多了广告纸、文件纸。“过去我不会捡纸张，它们很容易在垃圾箱里沾湿腐烂。其他玻璃瓶、易拉罐，我会从垃圾箱里挑出来，现在倒是方便干净了。”

垃圾分类从源头上减少了对可回收物资的污染，这是李丽最明显的感受。但李丽们的收入增长低于预期，这可能与爱回收等互联网再生资源回收公司的进驻有关。“附近小区就有两组爱回收的机器，他们回收的废品和我捡的是同类，年轻人更喜欢使用爱回收。如果大量进入小区，我的收入可能还要下降。”李丽不无担心地说。

李丽表示，实行垃圾分类后，给他们带来的最大变化是，过去捡垃圾需要翻找小区和街道上的多个垃圾桶，而现在他们只需要每天在垃圾投放时间等待可回收物资“送货上门”就行了。

记者注意到，他们所在小区的垃圾分类投放可得积分兑换日常生活用品，每户居民有一张二维码卡片，投放后由志愿者或保洁员手机扫码积分。大部分居民会直接把可回收垃圾递给保洁员，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积分。

爱回收工作人员介绍告诉记者，公司正以互联网方式做垃圾分类与再生资源回收，这是上海市政府垃圾分类网和再生资源回收网“两网融合”的项目。爱回收已在上海多个小区、学校、园区试点投放可回收垃圾收纳箱，目前该项目尚处于试运行阶段。

变2

回收体量

垃圾分类影响不大，

废品总量约增一成

位于栖霞路的一家废品收购站，属于典型的社区再生物资回收第一线。

收购站在小区门卫处设点，红底白字的醒目广告牌上标注着“废品回收站”字样和联系方式，收购范围辐射周边十几个小区。废品收购站的刘先生明显感觉到，实行垃圾分类后，收到的废品总量增加了约10%。

刘先生说，无论是向下的收购价格，还是向上游企业的卖出价格，暂未受到垃圾分类的影响。“各地都在清理废品收购站，但这更多是因为环保和市容的要求，比如街道整顿会造成收购站搬迁或关停。就在前一段时间，上海市集中整顿了没有营业执照、不符合环保和消防要求的废品回收站。”记者了解到，目前很多小区废品回收是再生物资回收企业的网点，这些网点共用企业的营业执照，这也导致了“挂靠”等现象的出现。至于实行垃圾分类，回收物的来源相对更集中，但从业人员与废品站数量目前还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记者发现，可回收垃圾桶里都是碎玻璃、旧床垫等回收站不收的物品，量不大，两周才清运一次。

变3

市场份额

互联网企业进场，

未来将会“狼多肉少”

据Wind数据显示，近一个月以来，垃圾分类概念股整体向好，环保及公用事业板块也表现较好，垃圾分类的风口已经形成。东方证券研究所以上海模式为标准，预测全国垃圾分类市场规模接近2000亿元。如果说社区废品收购站感触不深，一些大型废旧物资回收企业已感受到众多新进企业尤其是支付宝等互联网巨头带来的巨大压力。

上海宝山家满废旧物资回收站占地1200平方米，拥有上海市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资格认证并在上海市商务委员会备案登记，是一家具有合法资质的大型回收站。负责人徐先生告诉记者，实行垃圾分类后，可回收物资的总量上明显有所增加，价格、从业人员和回收站网点数量都没有明显变化，但回收体系中有实力的企业，尤其是中后端企业，正逐步向前端延伸，“在垃圾分类的大趋势、两网融合的大背景下，这个行业正走向规范化。目前大部分企业是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盈利，这对企业资质提出了更高要求。”

无论是支付宝上线“易代仍”服务，还是上海本地的“淘废宝”，互联网企业纷纷瞄准了垃圾分类这一风口。“虽然相关证照很难办下来，但新进场的企业还是逐渐增多，可以预见未来‘狼多肉少’的局面。”徐先生说。

红星新闻记者 吴丹若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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