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嵎夷”“旸谷”之考证
□张荣起阅读提示“如此众多朝鲜之说的坚持者竟无一人提出‘嵎夷\’与‘旸谷’在朝鲜半岛上的具体所在。将整个朝鲜半岛北部看作\‘嵎夷’是不可能的。如果按胡渭所云\‘此二郡(乐浪、玄菟)之地,东穷大海,皆古嵎夷也’,虽缩小了范围,仍未指出具体位置,更没有深入详实的论证。”
从以上考辨看出,涵盖“嵎夷”“旸谷”的登州,全境归属青州,不论是文献和地名都有足够的证据,赞同此说的学者,自古以来人数最多,论证最足。
笔者查阅了“岠嵎山”之一的所在地栖霞地方史志,发现作为地名证据的“嵎夷”“旸谷”及“寅宾”三处都有记载,而且能找到具体所在。
栖霞地名志稿记载了这一村名的来历(亦入编《栖霞地图册》内):“明万历年间,初、郑二姓由云南徙此。因村处嵎谷,取《书经》‘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句,故名\‘旸谷’,意即日出的地方。”为了进一步保护、传承和弘扬地名文化遗产,栖霞最近根据民政部的相关文件精神,将一度改称“阳谷”的村名恢复了原名“旸谷”,此举不仅赢得该村的热烈拥护,也引起社会上的广泛关注。因为“旸谷”这一村名,源于《尚书·尧典》“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的记载,4000多年前尧帝派羲仲在这里确定二十四节之一的春分。几千年来人们苦苦寻求“嵎夷”与“旸谷”之所在,目标大体锁定在古登州也即我们烟台范围内,可是具体位置始终难得。笔者在资深专家张德苏先生考证的基础上,通过对地方文献、地名和标志的综合研究分析,认为《尧典》中的“嵎夷”“旸谷”,应是栖霞岠嵎山(今金山)附近的“旸谷”村。力排证据不足偏于臆测诸说因为“嵎夷”“旸谷”中,涵盖了中华民族十分重要的信息,几千年来,专家学者们纷纷解读,先后有朝鲜、日本、辽东、辽西、海州(连云港)、阳谷、日照、登州等诸说,有的甚至用所在地名的谐音和形近字,来辩证自己所指位置的正确。
张德苏先生认真品味“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和《尚书·禹贡》篇中“海岱唯青州嵎夷既略”的原始记载,结合史书、舆地、方志等多种文献,并借助近代考古发掘的资料,进行深入考辨、甄别,力排证据不足偏于臆测之诸说,阐明自己的观点。
朝鲜之说,最初源于《后汉书·东夷列传》序,云“昔尧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盖日之所出也”。因为正文写的是朝鲜半岛及其以东、以北的九夷之国,故被后来多个论者认同为“嵎夷、旸谷指的是朝鲜”。唐、宋时代亦把“嵎夷”“旸谷”指代朝鲜,甚至把“朝鲜”的名字,也作为“嵎夷”的依据:“当国僻旸谷,故曰朝,出日先明,故曰鲜。”到了元代,“嵎夷”在朝鲜之说始作为一种正式解经的观点提出。元人金履祥《书经注》云:“首书嵎夷,诸州无此例也。但青州实跨海而有东夷,兼尧命羲仲宅嵎夷,以候正东之景,故特表于前。”至清代,竟有学者直接指称“嵎夷”为朝鲜,如黄式三《尚书启幪》“嵎夷在鸭绿江之东”,将整个朝鲜半岛北部看作“嵎夷”;胡渭《禹贡锥指·禹贡图》“然则此二郡(乐浪、玄菟)之地,东穷大海,皆古嵎夷也”。之后,从此说者不乏其人。
张德苏先生否定上说的理由:“如此众多朝鲜之说的坚持者竟无一人提出‘嵎夷\’与‘旸谷’在朝鲜半岛上的具体所在。将整个朝鲜半岛北部看作\‘嵎夷’是不可能的。如果按胡渭所云\‘此二郡(乐浪、玄菟)之地,东穷大海,皆古嵎夷也’,虽缩小了范围,仍未指出具体位置,更没有深入详实的论证。”张先生提出一个重大的前提,“那就是朝鲜是否属于《禹贡》青州。因为《禹贡》明言\‘嵎夷’在青州。如果朝鲜不在青州范围之内,这一学说也就不攻自破了。”张先生还对青州跨海拥有朝鲜之说提出有力的反驳,阐明“嵎夷”并不在朝鲜的鲜明立场。只要否定了朝鲜之说,日本之说就更不可成立。一是日本离中国大陆更远,出现日本之说的时间也晚得多,论证更不足。始见于清末王闿运的《尚书笺》卷一,解释“宅嵎夷,曰旸谷”时,说:“宅,治也;曰,于也;嵎夷,辽水迤海外之夷;旸谷,日出之地。居于朝鲜,治及日本,领东方荒服之外,其内则诸侯。”此处竟把一典分述,将“嵎夷”看作朝鲜,将“旸谷”看作日本,于是,便有了“国名‘日本\’的本意就是日出之地”的说法。朝鲜既不能跨海隶属青州,日本就更不可能,故此说更难成立。
大陆距朝鲜和日本较近的就是辽东、辽西。辽东就是用形近字来牵强附会,说辽东半岛的旅顺之铁(鐡、銕)山,“是古所谓‘禺铁\’(鐡、銕)者,即此”。与辽东接近的辽西,也是用形近字附会,最早见于东汉许慎所著《说文解字》卷九山部“崵”字云:“崵山在辽西,一曰嵎铁(鐡、銕),崵谷也。”另《说文》卷十三土部“堣”云“堣夷,在冀州阳谷。立春日,日值之而出。从土,禺声,《尚书》曰:宅嵎夷。”此后,唐、宋等多家论者认同此说。
对此,张德苏先生仍用否定朝鲜与日本的理由否定之,因为辽东、辽西(隶属冀州)既非青州属地,同时又未有“嵎夷”“旸谷”的具体位置,资料上提供的所谓地点,把旅顺的“铁(鐡、銕)山”附会为“嵎夷”,辽西把“崵山”附会为“嵎夷”“旸谷”,皆取其名字的字音、字形的近似而已。“海州(连云港)”之说,有清道光年间学者王昙在其参编的《海州文献录》中云:“吾曾航海自碣石、登、莱,穷沙门数十岛,登成山、芝罘,栖息琅琊,遵海而南,求所谓嵎夷、旸谷者不可得,案迁史《始皇本纪》谓‘云台山在海中,周二百里,为嵎夷无疑。东磊面东而谷,四时旭日而照,奇峰怪壑,异草仙花,必羲仲所居之旸谷也。”今人王洪金先生附会此说,在其所著《嵎夷考》一文中说:“1987年在江苏连云港市东磊和海州发现大量上古时期太阳、星辰等天文岩画,且海州古景中还有‘旸谷朝霞’一景,可证嵎夷、旸谷就在今天的连云港市。”
可惜古文献铁板钉钉,“海岱唯青州嵎夷既略”,海州(连云港)隶属徐州,与“嵎夷”“旸谷”无缘,所以,也被排除。
至于山东西部的阳谷县之说,认为“阳谷”一名,是由“旸谷”演变而来的,又称境内的“鱼山”“阳谷山”区域,就是《尧典》“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之地。“鱼山”之“鱼”,就是“嵎夷”之“嵎”的同音讹传;与此类似的,还有日照之说,也是与“日照”之名字有关。但日照仍没有“嵎夷”“旸谷”的具体位置及充足证据,依然被张先生排除。力挺位置适中证据充足的登州说张德苏先生力挺登州之说,“范围大体在今蓬莱、栖霞、海阳一线以东至海,以昆嵛山为中心的一片区域中”,也即烟台市所辖范围之内。他认为“登州之说有更充分的文献证据,更合理的逻辑关联,以及众多的地名和考古证据”。他从两方面举例:一、文献证据。东汉马融“嵎,海嵎也。夷,莱夷也”;“旸谷,海嵎夷之地名”。马融将“嵎夷”二字理解为海嵎的莱夷,虽未正确理解“嵎夷”的含义,但其地域指向则显然是山东半岛东部。宋人薛季宣的《书古文训》则明确提出:“嵎夷,海隅诸夷,《虞书》旸谷之地,今登州也”。这一说法承袭马融之论而更加明确。此后,宋蔡沈、元王天与、清朱鹤龄等,皆在自己的论述中引薛氏之说。持这一观点的,还有宋傅寅《禹贡说断》卷一,嵎夷“当在今登、密之境”。元黄镇成《尚书通考》卷七“嵎夷,今登州之地,即尧典之嵎夷。”清朱鹤龄《禹贡长笺》“嵎夷,今登州之地”等等。另外,舆地、方志著作,也多称登州为“嵎夷”之地,诸如南宋淳熙十二年的《禹贡九州山川之图》,将“嵎夷”标在登州位置。元于钦《齐乘》卷三“登州”下云“《禹贡》嵎夷之地”。《大明一统志》卷二十五:登州“唐虞时为嵎夷地”。明郑晓《禹贡图说》之《禹贡总图》将“嵎夷”标在登州位置等等。
二、地名证据。古登州辖区内许多古今地名,可证此地与“嵎夷”、“旸谷”有着密切关系:
一座崑嵛山(今昆嵛山)。位于文登与牟平交界处,史料中崑嵛山又被称为“根余”“姑余”山。光绪《文登县志》“崑嵛山,一名根余,一名姑余”。《牟平县志》亦云又名“根余”。“崑嵛”“根余”“姑余”,写法不同,而音相近,实为一声之转。光绪《文登县志》云“盖根余、姑余、崑嵛以声相近而转。”元《齐乘》“后世以姑余、崑嵛声相类而讹为崑嵛”。“其后一音‘嵛\’或者说‘余\’,就是‘嵎夷\’之‘嵎\’。”张先生认为“直接将崑嵛山与嵎夷联系起来,是非常正确的。”
两座“岠嵎山”,位于崑嵛山周边不远处,也是嵎夷在此的一个力证。一座在今乳山市西十公里,北距崑嵛山主峰泰薄顶约50公里;另一座在今栖霞市东北十公里,东距泰薄顶约30公里。《大明一统志》卷二十五载“岠嵎山”在“栖霞县东二十里。尝产金,亦名金山”。清光绪增修《登州府志》卷三《山川》部分,亦记“栖霞县有金山,亦名岠嵎山”。
确定“嵎夷”“旸谷”的定位,首先要符合文献提供的基本条件。细读《尚书·尧典》中的原文:“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及《尚书·禹贡》篇中“海岱唯青州嵎夷既略”句,就会发现,“嵎夷”与“旸谷””两个词都与山有关,“嵎夷”隶属“青州”。文献所记载的时代,距今4000余年,很多现代的地名,尚未产生,但包括青州在内的九州及名山大川的名字已赫然在目,并载入最早的经典《尚书》之内。“嵎夷”作为一个地标性名称,也同时载入当时的文献。
从以上考辨看出,涵盖“嵎夷”“旸谷”的登州,全境归属青州,不论是文献和地名都有足够的证据,赞同此说的学者,自古以来人数最多,论证最足。登州虽说是后取之名,但所指认的位置就在青州范畴之内。最重要的是与文献提供的“寅宾出日,平秩东作”的位置相符。何为东作?宋代易学家孔传云:“岁起於东,而始就耕,谓之东作”(春季作业)。原来帝尧为了钦定历法,“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意思是“尧帝命令羲氏与和氏兄弟,敬顺上天的意旨,观测日月星辰运行的规律,制定历法,郑重向人们传授农业生产的季节时令”(引孙钢玉先生语)。为制定始于春季农事和衣食住行的节气与规章,“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即星宿。属南方朱雀之中,故名),以殷仲春”。即分命羲仲居住在东方嵎夷附近可称为旸谷的地方,恭敬地迎接观察日出,测定太阳升起的时刻。把昼夜长短相等、朱雀七宿黄昏时出现在正南方的一天,定为春分。农事就此开始。“登州”之说之所以能赢得诸多赞同者,适中的位置应该占了很大的优势。胶东人有句口头禅:“走遍东西南北中,只有胶东能分清春夏秋冬”。这是否与羲仲“宅嵎夷,曰旸谷”“以殷仲春”有关呢?原汁原味的名称栖霞均有在弄清“嵎夷”“旸谷”具体位置之前,首先要弄清名字的准确定义。“嵎夷”的“夷”字有两种不同解释,一是“平坦之处”,多数论者以此作注脚,笔者认为原典当为此意,另一说则认为是东方的一个民族。对很少见于词语的“嵎”字,笔者认为与山名有关,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与“嵎”字形近、音近的山名,如辽东把“铁(鐡、銕)山”,辽西把“崵山”,附会为“嵎銕”(嵎夷)“崵谷”(旸谷);“阳谷”把“鱼山”之“鱼”,说成是“嵎夷”之“嵎”的同音讹传,甚至“昆嵛”及另名“根余”“姑余”后一音的“嵛”或“余”,也附会“嵎夷”之“嵎”的误传。可见与“嵎”字有关的山名至关重要。“夷”字既取“平坦”之意,那“嵎夷”就是用“嵎”字取名的这座山附近的平坦之处。对照古典,找到这个带“嵎”字的山,就应该找到“嵎夷”“旸谷”的大体位置。遗憾的是张德苏先生列举了充足的文献与地名证据,肯定登州之说时,却忽视了他否定朝鲜之说时“无一人提出‘嵎夷\’与‘旸谷’在朝鲜半岛上的具体位置”的理由,并说“将整个朝鲜半岛北部看作嵎夷是不可能的”,即使“此二郡(乐浪、玄菟)之地,虽缩小了范围,仍未指出具体位置”等说法。当然,笼统地说,嵎夷在登州没错,但要举出具体所在,就要把范围缩小到一个有目标可寻的地方。张先生证明“嵎夷”与“旸谷”在登州,亦未指出具体所在。地名证据,列举了三座山(一座崑嵛山两座岠嵎山),只强调“是一个力证”。可是,对以“嵎”字命名的岠嵎山,并没深入考证。笔者查阅了“岠嵎山”之一的所在地栖霞地方史志,发现作为地名证据的“嵎夷”“旸谷”及“寅宾”三处都有记载,而且能找到具体所在。在清康熙《栖霞县志》介绍栖霞位置时称“地在禹贡青州之嵎夷”,在“山川卷”中,记载了境内名山30座,唯独对岠嵎山有较详细的记载,不仅如此,在清光绪《登州府志》中,也以最长的篇幅介绍了岠嵎山(金山),原由就与“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禹贡青州嵎夷既略”两句古典有关。而且这一古典,与栖霞置县、修城命名有密切的关联。1707年(康熙四十六年),栖霞知县郑占春在《增补县志序》中写道:“栖霞辟邑也,岠嵎山为帝尧寅宾出日之处,戛戛乎名区也。”根据是什么呢?栖霞建县于1131年(金天会九年),1578年(明万历六年)正规城墙修定,设东、南、西、北四门,依次命名为寅宾门、环翠门、迎恩门、迎仙门,每一门聚焦县城不同方向的一个掌故,东门取名“寅宾”,即采用了城东10公里之岠嵎山“寅宾出日”的典故。不仅如此,早在1548年(明嘉靖二十七年),知县李揆就曾在县署内仪门东侧修建“寅宾馆”,纪念“寅宾出日”这一史迹,甚至,“栖霞”这一美丽的名字,也可以从这一经典中找到源头,试想,没有日出,何来霞光?所以“栖霞”,也可以作为探索“嵎夷”“旸谷”所在地的一个力证。
按此解释,《尚书》中“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的“嵎夷”就是岠嵎山附近较平坦的地方,曰“旸谷”,就是在附近有个可称为“旸谷”的地方。凑巧的是,距岠嵎山约30公里、距今6000年前就有人类居住的古遗址杨家圈约5公里处,真有一个叫“旸谷”的村庄(隶属杨础镇),栖霞地名志稿记载了这一村名的来历(亦入编《栖霞地图册》内):“明万历年间,初、郑二姓由云南徙此。因村处嵎谷,取《书经》‘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句,故名\‘旸谷’,意即日出的地方。”后来在地名普查时,有人以“旸谷”的“旸”字生僻为由,把叫了400多年“旸谷”的村名,改成“阳谷”,为此,村民极力反对,先后以村党支部的名义向栖霞地名办、栖霞县政府,甚至人民日报社写信,要求保留原名。几十年过去了,虽然村碑和文件上写的是“阳谷”,但村民心里装着的仍然是“旸谷”,村民珍爱的是传承几千年的文化底蕴,坚守的是非物质文化的宝贵遗产,这种自觉而朴素的精神,难能可贵。
今年在迎来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又逢第二次地名普查,“旸谷”村终于恢复了原名,栖霞市政府还发了红头文件。
张德苏先生说,地名往往负载着远古的信息。栖霞境内的“嵎夷”“旸谷”“寅宾”这些原始名称,都有实地可寻,不需任何附会,便可证明栖霞的岠嵎山(金山)一带应是青州“嵎夷”和“旸谷”之所在地,也是嵎夷文化的发祥地。(感谢牟玉国先生提供有关典籍资料)金(岠嵎)山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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