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的琐碎记忆,评书的琐碎记忆
我们小时候都是听评书的。说起来，那时电台里经常讲评书的刘兰芳、单田芳、袁阔成、田连元，跟后来流行歌坛的“四大天王”影响力也差不多。
最早的时候，当然是“说岳”。岳飞，也是我所接受的最早的英雄形象。记得有一年，我与姥姥逛书店，买了一本《小商河》的小人书，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邻居，他看我买的小人书，认为这本书不怎么样，理由是书里好人（杨再兴）被乱箭射死了。
《岳飞传》里有风波亭，十二道金牌的悲剧，当时是不理解的。《岳飞传》里印象最深的情节，是八大锤、挑滑车那些。八大锤里，岳云与金禅子的对决很有趣，陆云龙的反水就更加来劲，牛皋抓住金兀术后，狂笑而死，不是脑溢血就是心梗。但在我们听来，是个十足的喜剧。刚去杭州上大学那年，我们去栖霞岭爬山，从岳王庙一路翻上去，看到了牛皋墓，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大笑。
之后是《杨家将》，当时家里有一本《大战黄土坡》，是我最早看过的，全是字的书之一（最早的大概是《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杨家将里人物众多，杨令公撞死于李陵碑的情节印象深刻，苏武墓、李陵碑，代表了两种不同的道路，是最早的路线斗争样本。当时二姐有个同学，是班上的美女，她的妈妈是县京剧团的角儿，有一年她们排了《杨门女将》，我们都去看了，看完后我妈说她唱得很好，可惜武功不行，她演杨排风。
听刘兰芳评书的时候比较小，小学都没上。小学之后，就是袁阔成讲的“三国”和“水浒”。刚上小学时，每天晚上六点半边听《水泊梁山》边写作业，写到七点就写完了，上床睡觉。我与二姐写作业的那张小桌子，其实是一个方凳，现在就在家里放着，看着它，就想起那段时光。
评书是小说与戏曲的结合，相当程式化，特别是作场面与肖像描写时，废话连篇，不知所云。
比如，形容一个人的盔甲和兵器：如果着青铜荷叶盔，必穿青铜荷叶甲。如果穿的是亮银盔，披的必然是亮银甲，拿的多半是亮银枪，骑的是伯龙驹，跑起来，就如闪电一般啊！完完全全的高光，容易过曝。
形容战马，就更多词儿：红马，叫赤兔，再铺排一下，叫赤兔火熖驹；黄马，叫黄膘马，一般是老将骑；黑马，叫乌骓马，一般比较凶猛的人士专用。乌骓马和丈八蛇矛是绝配，如同红酒配烤肉，干白配海鲜；再延伸下去，有碧眼金睛兽，卷毛狮子一丈黑，花斑豹等等，基本上跟《西游记》一个路子。
马的各个部位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比如得胜钩、鸟翅环，是专门用来挂兵器的，飞虎颤是马的敏感部位，一碰就会飞快地跑起来，铁官梁大概是指马背上比较承重的部位，如此等等。一般“双脚一磕飞虎颤，小肚子一碰铁官梁”，一个回合就开始啦！
武器，同样花样百出：刀，有青龙偃月刀、合扇板门刀、象鼻卷帘刀、金背砍山刀；枪，有镔铁点钢枪、梅花亮银枪、镔铁皂缨枪、八宝驼龙阴风枪，还有鸡嘴枪、鸭嘴枪什么的。尤其是刘兰芳的评书中，形容军队强大，武器众多，常会来上一段贯口。
还有一些固定的模式：比如说夜战时，就会“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一般”。
象声词也有特点：马叫起来，叫“西流流一声暴叫”；猛将怒吼，叫作“哇呀呀”；宝剑出鞘，叫“苍琅琅”，全是戏台上的感觉。
评书大概时兴了也得有十多年。那天坐出租车，车上的收音机正在播单田芳，看司机的年龄，大概得五十左右，大概他也在边听边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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