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的冬天
范雅琳
四季分明的烟台,每个季节都有着鲜明的特点。一到了冬天,山上山下的树,黄的、红的、枯褐色的叶子,有单个的有成对的,还有三五成群的,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前仆后继、飞蛾扑火般决绝地离开给予它生命的树木,只剩下粗的细的弯弯曲曲干瘪的枝条,在灰色的天幕上孤独地伸展着摇晃着。海浪也收起了它温柔的一面,不再是一身湛蓝绸衣、细风和雨、小鸟依人的温婉女子而变成了疆场上粗犷暴烈的猛汉,身着灰色的盔甲铁青个脸。当西伯利亚的寒流携七八级大风气势汹汹地奔来时,它立刻拉缰上马,指挥着千军万马以排山倒海之势迎风而上。顿时,狂风浪起,汹涌澎湃,卷起千堆雪,数丈高的浪花,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一番恶斗从海上移到岸边,数百斤重的石凳竟被掀翻,海水洒落一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彰显着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凛冽的西北风,清朗洁净的天空,明亮温暖的阳光,给烟台的冬天赋予了一种特别的味道。犀利的西北风,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直白利落从不矫揉造作。它挟着大海的清锐和潮气,刺穿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那刺骨的冷极富个性。站在临海的烟台山上,极目远望,苍茫的大海波澜壮阔,让人生出独立寒冬,指点江山的豪迈。
早早地供上了暖气、饭点儿时从千家万户窗缝儿里冒出来的带着海鲜味儿的热气儿,又让港城充满着浓浓的温情。飘着雪花的周末,缩着脖子,哈着热气,吸溜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踩着冰碴儿,直奔海边和深巷里的家常餐馆。吃点儿愈冷愈鲜的本土地道口味的“小海鲜”犒劳一下自己的味蕾,真是莫大的享受,也是冬天里最美的暖意。来一份用荣成特有的蜢子虾晒制发酵,泛着鲜香诱人红光的虾酱,放在用栖霞特有的金砂红泥窑烧制而成的大砂碗里,放上五花肉片、茄片、一点儿干的红辣椒丝和少许花生油加水搅拌大火蒸熟;焖上一锅新鲜的辫子鱼,放进绝配青萝卜块,用面酱、大料、干红辣椒做作料,奇香无比;就着刚出锅的带糊嘎渣的喷香喷香有嚼头的掺着豆面的玉米面饼子,再来一瓷盆一个挤一个浮在盆面上圆滚滚白嫩嫩、飘着香菜末和香油花儿的鱼丸汤,倒上点儿米醋,再撒上点儿白胡椒粉儿,扑鼻而来的是鲜香还有等着下咽的口水……还等啥,急三火四地拿勺捏筷、大快朵颐、热气腾腾。心满意足的“幸福”一下子从心底里流淌出来,浑身暖洋洋的。
俗话说“冷水的蛎子暖水的蛤儿”,冬天里的海鲜美味怎能少了附着在礁石上的海蛎子。头上围着鲜艳的三角围巾,手戴半截手套坐在市场一角的渔妇格外引人注目。只见她在一大堆粗糙坚硬、大小不一的海蛎前,熟练又麻利地用一个扁细的铁锥沿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撬开海蛎子坚硬的外壳,剥出又白又肥的蛎子肉放在一个干净的盆里。蛎子散发出的强烈又独特的鲜味儿会把你从老远处勾过来,让你眼睛冒光,口水不停地上涌,急不可耐地掏钱包。每逢这时就会想起《我的叔叔于勒》里于勒叔叔生吃牡蛎的场景,回味一番。买回来鲜美无比的海蛎子裹着粉芡轻炸,沾着椒盐吃,里嫩外香;海蛎炖白菜豆腐,做法简单,营养美味,连汤带水地吃下去真是暖和,最让人喜爱。
老辈烟台人有句俗语吉利话:长久有余财。“长”指的是海肠,“久”是韭菜,海肠炒韭菜一直是烟台人冬天餐桌上最为经典的一道菜。只有在北风呼啸的潮水里才能捞到的海肠,异常的鲜美多汁,嫩滑爽脆。相传有一位胶东的厨师,在京城的饭店里掌勺,他将海肠晒干,磨成粉末,用来给菜品提鲜,做出的汤菜格外鲜美,名震京师。
桔子、柑子、香蕉、冬桃、葡萄、草莓摆满了街头的水果店。可红彤彤的大苹果仍是烟台人冬天里的最爱。那红红薄薄的皮儿、水水黄黄的瓤,咬一口汁水四溢,酸酸甜甜,真像烟台女孩子那白里透红健康可爱的脸儿。过去是用柳条编的大筐成筐地买小国光,现在是印着“栖霞”俩字的红富士成箱地家里搬,本地特产,物美价廉。
有“雪窝”之称的烟台,在雪漫港城,银装素裹之时最为浪漫。雪后初晴,妖娆清澈。远处的山峦像一个个雪白松软的大饽饽。窗外早已秃了头的毫无生气的大榆树上挂满了洁白晶莹的雪凇,突然变得鲜活灵动起来。海岸上冰雕玉砌的锁链与远处汹涌的波涛、往来的船舶和几个勇敢的冬泳者构成了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轻盈的雪花在海面上翻飞飘舞时,又像是白雪公主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舞会。
烟台的冬天就是这样毫无掩饰的直白热烈、冰清玉洁、美丽妖娆、温情脉脉。烟台有仙山有大海还有多处湿地和温泉,这么多的美丽怎能一下子说完。老舍先生曾经把北平的秋天比喻为人间的天堂,如果他来过烟台,会不会认为这里是比天堂还美的人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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