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 红苹果

烟台日报 2021-03-01 08:44 大字

(连载之107)

再简略说一下那天采访的事儿。我说:“咱今天就说发展苹果的事儿,不过,还是从你回村当书记一样样说过来,这样更好些。”他就说了,当时回村,就把发展苹果当成让全村老百姓奔富路的唯一一条道。先是进行了土地调整栽苹果,1988年在东山栽了20亩,党员、老百姓报名栽苹果,1989年栽了190亩,1990年东山全部栽完1200亩。同时,配套水利灌溉工程,1989年10月16日开始下管道,转过年来4月21日,挖成了21亩的大口井,烟台市水利局在这里开现场会。东山共栽了37万株苹果苗,一棵三块六,海阳全县来参观;1991年栽树种花把大口井圈起来,建成大口井花园。1992年,村里育苹果苗200万株,挣了钱,秋天果园上了微喷;到1990年,村里连续三年给老百姓管理了三年苹果园。

“集体成立了果业队,多的时候200人,少的时候150,给老百姓管理果园,村里发工资……”于笃平说到这里,我打断他的话问:“那时村里穷,工资从哪里弄?”

还没等于笃平回答,在一旁的作家说:“于书记垫的。”

我接着问:“这么多人,一个人一个月或者一天给多少钱工资?”我的本意是想了解于笃平为村里付出了多少银子,显示他的境界。谁知,一下子把于笃平问火了,他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别问了——这事我不干了,你也甭问了。”说着,就从南边沙发处转到书法案子前,说,“这事就到这里,以后别谈了——以后有别的事咱再合作!”

这时,太阳已经跟西山对了一半脸,办公室里也暗了下来。我知道,再弄下去更僵,何况我没有紧急采访任务,时间也不紧,早点晚点跟他谈都行,就告辞。在院子里发动车的时候,他跟作家一起出来送我,脸上像挂霜一样,却仍然给了我一句安慰话:“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开车。”后来,我给那位作家发微信,叫他做做工作,把采访继续下去,却如泥牛入海。我就知道人家有难处——我从来不强人所难,也不被人强我所难——我果断地按下了“暂停键”,请时间老人来做关系修复工作……

一晃过了一年又六个月,我果断地揿动了“重启键”,发微信给于笃平,不提采访的事,只说跟他有事商量——他很快就打电话给我。我就说要重新采访他,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说:“你过来耍吧。”

现在,他坐在小凳子上,给我添茶水,还拿起茶几上的红苹果,一切两开,然后削皮。他削皮不是旋,而是从头往腚一条一条地削,削下的皮有一块钱的铜板厚。本来不大的苹果,叫他这么一削,就更小了,几口就吃完了。苹果很甜很好吃。他见我吃得风快,自己也跟着吃完了另一半,就又割开一个。我就不好意思了,说算了吧。他说再吃一个——后来,我才知道,第二次采访用“胡同里赶驴——直来直去”的方式,是最适合他性格的办法,不仅效果好,而且使我们俩感情迅速升温。在局外人看来,作家采风与记者采访都是一样的,就像相声里说得“一样一样的。”实际上却有天壤之别。记者采访是去“摘桃子”,看见“桃树”,上去把“桃子”(事实)撸下来,回去写个报道就行了;而作家采风——收集创作素材则不同,他要的是“桃树”本身,就是要掌握采风对象的形象特征,不仅外表,甚至心理活动都要知道才行,“摘桃子”不过是顺手当捎的事。因此,首要的必须的是跟采访对象建立起良好的朋友关系,变成哥们弟兄,掏心掏肺、无话不谈最好,那样就能准确地把握“哥们弟兄”的形象。第二次采访,记得很深刻的一个细节,就是他给我往车上搬苹果。吃过午饭,司机把我们送到村委办公室,因为有事就急着走了。于笃平说:“你开着车,咱俩去拿苹果。”不一会儿,到了一处大杂院门口,门口有条沟,他说:“你不用进去了。”说着,他就走进院子里,转到东面的房子里去了。我收拾了一下后备箱,想进去,又怕他说我“贪财”,就在外面等着。他抱着四箱苹果出来了,我要上前接,他说不用。说着,几步走到后备箱前,把四箱苹果放进去了。还没等我说别的,他就掉过头去又往那座房子刷刷地走去,我招呼说:“够了,不要了!”他根本不理我,一直往前走……这次抱了两箱,一边给我往后备箱里装,一边说:“就这六箱了,是昨天刚摘的。”说着,就跟我告别。我本来想按下后备箱跟他道别,还没等我说谢谢,他已经朝村委走去了,腿脚像小青年一样轻松。他的背影跟我说:“我不会客套,不弄虚里毛淘的!我就这么个脾气,交朋友也动真格的!”

——吃着苹果就说事。这次我接受第一次的教训,跟他“碾砣打碾台,(石)实打(石)实”地来,直接把话跟他钻透。我说:“村支部书记这个位置,我是留给你的——书中有引进西洋苹果的传教士,有省里领导、市里领导、县里领导,有局长,有技术员,有专家,有老百姓,有公社书记,有农资企业家,有合作社负责人……只有村支部书记这个位子,我给你留着——你是几百成千的村支部书记的代表!”——我之所以没说全烟台市有6880个自然村6315个村委会,是怕给他压力,引起他的反感。

“我代表不了!”于笃平硬邦邦地直接顶回来。

“我是说,”我知道他跟我的思路不在一个频道上,便说,“是说你做的事情有代表意义,能反映我们烟台农村党支部领导老百姓种苹果致富的精神面貌!”

……我的语气也不软了,硬硬气气地直接顶上去。右手在空中挥舞着,加强着语气。又说了一堆软硬都有的道理和创作意思,他这才慢慢沉下来说:

“你别采访我‘揪头的事’,”他敞开的袄襟晃动着,随着这话站起来,拿起茶壶到南边桌子上去倒水,转回来,说,“就是别采访什么——‘你是怎么想的,思想是怎么斗争的,又是怎么战胜自己想法的’……这一些都扯得人脑袋疼,就叫‘揪头’。”

“你怎么想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如果不问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写你?”我这么想着正想拿话给他顶回去,又一转念,“先等等,既然是第二次采访,知道他这么个直来直去的脾气,先看看他怎么说吧——说不定我越不叫他说想法,他还就非说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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