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庆安里遇到德成巷晚报《烟台街》成就一段奇缘
前几天,通过友人宋世民,在微信上认识了冷永超先生。他问我烟台山老灯塔拆迁前后的情况,我如实告之。本以为,这段交集,仅此而已。然而,世间的事,“本以为”从来都不好使;缘分的奇妙,从来都超出我们的想象。
哈本厚
德成巷琐忆
就在我与冷永超微信联系后的第二天,《烟台晚报》“烟台街”专版(1月27日)刊发了他的文章:《大马路德成巷 我的亲邻我的家》。“德成巷”3个字击中了我的心,一时往事纷然。
我在大马路庆安里住了近30年。大马路曾是市区东西走向最宽阔的马路之一,以它为出口的街巷很多,自东向西依次为虹口路、坤山路、德成巷、十字街、悦来里、平安里、春德胡同等。德成巷与庆安里相邻,位于大马路中部,南北走向,相互平行延伸,南端都与大马路交叉,北端直至海边。这里留下了我漫长且终生难忘的记忆。
德成巷是我童年玩耍的地方,巷内曾有个大操场,我的许多小学、中学同学,还有港务局的好多工友与领导,都住在这个巷子里。
我刚上小学时的同位(桌)魏更生,家住德成巷。到港务局参加工作后,我与其父魏春发相遇,他是我最佩服的劳动模范。1973年大建港期间,他是浮吊船船长。那一日,他指挥着浮吊,吊运50吨水泥方块建港。浮吊甲板上突然出现一移动的铁件,砸伤了他的脚,他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镇定自若地继续站立甲板上挥动手势,指挥方块吊运。直至天黑停工之后,他才去医院,粗肿的脚背上,血迹已凝结,脚骨已粉碎性骨折。众人都为他那惊人的毅力感到惊讶与敬佩。
女同学杨孝贞也住德成巷,我们从十字街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在一个班,解放路小学上高小、考上烟台一中还在一个班,再升高中仍在一个班,整整同学12年。我二哥考取山东大学地质系后,又与杨孝贞的哥哥同班。后来她嫁到天津,出发的前一天,我们几个同学前去送行,谁知这竟成为最后一面。1976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天津,房倒屋塌,杨孝贞不幸离世。所幸,她留下的女儿由妹妹和妹夫精心抚养,直至出嫁。
德成巷与大马路交会处,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杨树,两人合抱粗。夏日,周边居民都在树下纳凉。这棵大杨树落叶的叶柄特别粗壮,用来“割梗”(上世纪50年代的游戏),战无不胜。只恨树干太高,没人能爬得上去,我们只能在树下苦等落叶。偶有一片叶子飘摇而下,小孩子们便一哄而上,谁抢到是谁的。
52年之后,我与那个孩子在这里见面了
我在往事的大海中沉浮,终于逼近了那个我不敢想、却又绕不过的问题:在那么熟悉的德成巷里,姓冷的还会有第二家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于是,微信联系冷永超。我问:你父亲在港务局工作过吗?回答是肯定的。我又问:发生过工伤吗?回答也是肯定的。我的心一下子提至半空,再问:你父亲叫冷元明吗?他回答:我父亲叫冷元明。
眼泪禁不住滚落下来:52年前,那个满脸泪痕、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找爸爸的6岁男孩,再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我是1968年7月就业到烟台港务局。进港第一课是阶级教育,老码头向我们讲述了旧社会码头工人的悲惨生活:“踏上码头崖,如到鬼门关,铁锨不离手,杠子不离肩。整日抬与扛,铁索磨不断。踏着桥板上青天,一步失了足,尸骨不得全。”新中国成立后,码头工会成立,码头工人三五天一关饷,即每月至少发四五次工资。当时一个银行职员月工资30多元,而一个码头工人月工资能达百元左右,有时比市长拿得还多。德成巷内许多房产特别是那些独门独院,大都被码头工人买下。社会上流传一句话:“姑娘上三辈行好,才能把码头工人找”。码头工人却自我解嘲说:“远看要饭的,近看‘打闲的’(码头工人旧称),腰中揣着全是万元(旧币,相当于现在的1元)的。”
我1968年当装卸工时,码头设施已有很大改善,但机械化水平依然较低。山东是煤炭外运大省,从内地来的车载煤炭,在港口卸车装船,运往外地。卸煤就是我们的重要任务,工具就是一把铁锨。一锨锨卸完一车皮50吨煤,汗流满面,除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浑身上下无一点白颜色。
为解决卸煤这一难题,港口成立了革新小组,决定设计制造卸煤机。冷永超的父亲冷元明,即为革新小组成员。当我们见到他们架设的卸煤机的钢架,高高耸立在码头上,心里都乐开了花。卸煤机试投产这一天,报社通讯员学习班还专程来港采访,第二天便在《烟台日报》发表。
装卸工卸煤,真的从此告别“铁锨时代”了吗?现实是,卸煤机将煤从火车厢内卸下了,却达不到火车作业的要求:煤需卸至离铁轨1米以外,否则会影响火车行车安全。
眼看造好的卸煤机没法用,装卸工还是要用铁锨卸煤,工人们给卸煤机送去一副对联,上联是:自己设计自己制造;下联是:自己吹牛自己报销;横批是:废铁一堆。
这件事深深地刺痛了冷元明的心。他寝食难安,整日待在卸煤机旁,找问题,查究竟。人们都下班回家了,唯有他仍在码头上。为造出成功的卸煤机,有人说他已着了迷。1969年春夏之交的一天,他独自在查找电气线路时,或许是触动了不该触动的开关,卸煤机巨大的螺旋从空中意外滑落,砸伤了他的头部……当人们赶来时,只见他倒在血泊中,已停止了呼吸。
冷元明是为港务局技术革新而献身的。
当时我恰在宣传科帮忙,受命参与处理冷元明的后事。遗体运往殡仪馆之前,冷元明的妻子儿女赶来见亲人最后一面。一位年轻的母亲,领着两个孩子挥泪走来,那年冷永超仅有6岁,身后还有个弟弟,母子3人哭得抠心挖胆。目睹这一幕,我心如刀割。现场的人们感叹:这孤儿寡母的,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运送遗体的是一辆三轮车,路况颠簸,忽然,死者的帽子被颠了下来。我急忙捡起来,为其重新戴好,心中默念:或许你还有许多事情放心不下,请相信:组织上会安排好的。卸煤总有一天会放下铁锨。
这以后,每每路过德成巷巷口时,仰望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杨树,但见树叶片片落下,只是再没有孩子来争来抢了。每次向那深邃的巷子里望去,我总是忍不住想:冷元明的妻儿过得好吗?那个6岁的大儿子该上学了吧?该工作了吧?该娶妻生子了吧?愿好人的后代有幸福的一生。
大马路改造了,德成巷、庆安里等里弄街巷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谁也不会想到,52年之后,我与冷永超在晚报《烟台街》上见面了,庆安里、德成巷及大马路的故事又有了续篇。感谢这不可思议的奇妙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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