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二染的人 街面忆往

烟台晚报 2021-02-02 10:11 大字

厂长姜远棠(左一)副厂长马文生(右一)成品车间主任都本兰(右二)作者本人(左二)分析成品质量。二染职工参加烟台市歌咏比赛

张贻谋 撰文/供图

二染,是国营烟台第二染织厂的简称。1984年2月,我转业来到这个工厂,在这里生活、工作了8个年头,与二染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爱上了这个工厂,也爱上了这个工厂里的人们,在这里留下了许多难忘的故事。

烟台的“小上海”

记得进厂的第一天,看到的是破旧的厂房、狭窄的厂区,听到的是轰轰隆隆的噪音,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听了老厂长宫仁江同志的介绍后,知道这个企业养活着1700多名职工(含离退休人员),每年为国家创造100万元的利润——这两个数字使我惊讶: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厂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后来看了一些厂史资料,原来,这是一个有着60多年历史的老厂了。早在1922年,潍坊人李玉梅、李商三来到烟台,在春华胡同办起了“德聚东织布厂”,当时只有4台人力木机,一口大锅。1930年设分号“德聚东栈”,厂址就在后来二染厂的所在地,发展到100台织机、100余名工人。后来经过“私私合营”“公私合营”“全行业合营”,先后与113个织布厂合并,组成光明染织厂,1967年改名为“国营烟台市第二染织厂”。

企业的发展壮大,凝结着几代人的智慧和汗水。民族工商业者李商三先生是企业的缔造者,上世纪60年代,他曾任烟台轻工业局副局长,主抓纺织业。

几十年来,二染的产品质量不断提升、花色品种不断丰富,从单一的纯棉床单布到混纺交织、高级细薄织物,共有4大类几百个品种。“鲁花”牌元贡呢、泡泡纱等产品先后8次获“省优”“部优”产品称号。二染成了山东省色织布骨干企业,产品畅销全国各地,出口东南亚、美国和日本。

积淀了60年的技艺和信誉,二染敢与国内标杆的上海同行媲美,素有“小上海”的美誉。这个口碑记录了二染厂曾经的辉煌,也是二染人的骄傲。

我之所以爱这个厂,还因为它积极向上、纯洁朴素的厂风。在二染,团结友爱、艰苦奋斗、敬业爱岗、无私奉献蔚成风气,像一个巨大的精神宝库。有人说:“二染是一个大染缸,它不但能染出五彩缤纷的纱线,还能染红职工的思想。”它陪伴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记得,我来厂后第一次值班,那天夜里下着雨,快到上夜班的时间了,我来到厂大门口,远远看到一些工人一路小跑往厂里赶,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累得气喘吁吁。我说:“不要跑,时间还早着呢。”老师傅笑着说:“这些年都习惯了,能早点别晚了。”那一刻,我对工人师傅们肃然起敬。

“大观园”拆迁

在市区阳春巷,有一个被称为“大观园”的地方。这里原来是二染厂的修配车间,后来加以改造,变成了职工宿舍。也许是因为破旧不堪的缘故,大家戏称这里是“大观园”,住着23户职工。

1987年,市里规划要拆迁改造,单位投资37.4万元,职工便可迁入新居。对职工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厂领导却犯了难,当时企业亏损,投上资势必增加亏损额度,可看到职工那眼巴巴的眼神,领导们动心了,最终做出投资的决定。职工们听到这一消息,喜出望外。

可是过了没多久,企业实行厂长承包经营,新班子上任后,对这件事又进行反复研究,从维护企业经营的角度出发,做出不予投资的决定。消息传出,像炸开了锅,职工们议论纷纷,怨声载道。

我知道这是一件关系到职工切身利益的大事,这个弯不好转。我首先找到政办和各车间书记开会,统一认识,而后召开座谈会,到职工家中走访,反反复复做工作。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老师傅孙元杰找到我,表示同意搬迁,支持厂长工作,不给领导添麻烦。当时,我紧紧握着老师傅的手,许久没有松开。接着,杨航仁、孙德汉、姜立松等23名职工都同意搬迁了,这个棘手的问题很快解决了。

我与工会、行政科的同志一起,跨上自行车,跟着拆迁办的人跑遍了大半个市区,挑选市拆迁办提供的旧房子。这些房子都是拆迁办用来周转的,面积一般三四十个平方米。最后选定了23处相对好一点的房子分给了职工,从此“大观园”的使命结束了。

这件事让我深受感动。至今想起来还想说一声:谢谢大家!

没有提成照样干

上世纪8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国有企业的生产经营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二染厂也不例外。

漂染车间书记魏绍忠、主任孔繁津,看到乡镇纺织业发展很快,许多企业染纱有困难,而我们的车间生产能力吃不饱,劳力也有剩余,能不能对外加工,给企业增加些收入呢?于是向厂部呈报了外加工承包方案。所得收入,车间按比例提成,厂部拿大头。在当时,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设想,突破了国营企业的禁锢。厂部批准了这个方案。半年时间,为企业增加了5万元的收入。

车间提成了几千元,首先拿出200元送给厂幼儿园的孩子们。在分配提成时,书记、主任只拿车间的平均数,厂长奖励他们每人50元,他们不肯要,给车间买了计算器等办公用品。

到了第三季度,企业的形势更加严峻,全厂停发奖金,也停止了提成。在没有提成的情况下,干还是不干?在一次职工会上,魏书记说:“有提成我们干,没有提成,我们也要干。凡是对国家对企业有利的事,我们都要干。搞改革,不能只想着为个人和小团体捞好处。我们要做企业的主人,不做金钱的奴隶。”老书记的一席话,让工人的热情更高了,没有提成照样干得很起劲。

像魏书记、孔主任这样的中层干部,二染还有很多。他们的责任意识、担当与奉献的精神,令人感动,给人力量。今天回想起来,尤其觉得弥足珍贵。

难忘1988

我在二染的几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扭亏增盈。为扭亏增盈苦苦挣扎,真有些身心疲惫了。

转机终于来到了。1987年9月,二染率先实行厂长承包经营。新厂长姜远棠上任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企业内部改革。学习石家庄塑料厂满负荷工作法,精减科室,厂对车间、车间对工人层层承包,采取一切措施,加强生产经营管理。也借助天时、地利的因素,这一年一顺百顺,仅仅3个月,盈利64万元。1988年3月22日的《烟台日报》在头版头条位置上,刊登了烟台第二染织厂满负荷工作法的经验及评论员文章。这对全厂是莫大的鼓舞。1988年,厂里还清了前两年亏损的198万元,还实现利润145.5万元。

这一年,我们在工人文化宫召开了扭亏增盈表彰大会;召开了两次职工体育运动大会;组织先进农民工家长来厂座谈、旅游;为18名职工解决了住房问题、为14名职工改善了住房条件……这一年,全厂职工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1988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在二染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也给二染的全体职工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二染有一条龙

在我来二染之前,就听说二染有一条(彩)龙。当时,市区除了港务局有两条龙外,二染的龙要数第二了,颇有名气。来厂后才知道,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竟然是二染厂的能工巧匠们,在迟云庆、王增敏的带领下,自己设计、亲手制作的。以王世英老师傅为主,工人们量身定做的龙衣更是严丝合缝。就连鼓点、舞步的编排也是自己舞弄的。难怪有人说:“二染的能人真多。”

每年正月初二,舞龙队的队员们早早就来到厂里,换上黄色镶有红边的表演服,扎上头巾,个个精神抖擞。伞家荣、曲德利负责龙头,孙咸杰、宫建勋负责龙尾。龙头和龙尾需要两个人互相替换才能完成一场表演。龙珠是舞龙的指挥,这个重要的角色落在了王巨刚、徐祥勇的身上。

高高举起的彩龙,长20多米,金灿灿的龙头上,雄壮的龙角,铜铃般的大眼睛,红口利齿,显得甚是威武凶猛。两根颤抖着的长须,增添了几分活力和灵性。黄绿相间的龙身,点缀着点点鲜红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气势不凡。

在一众厂企的秧歌队中,舞龙队备受欢迎。围观的人群簇拥着彩龙,一路跟随。每到一个宽阔的地方,锣鼓响起,打开场地,随着鼓点的节奏,舞动起来。彩龙翻腾盘旋,一会儿仿佛要冲上云霄,一会儿仿佛要潜入大海。真是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当年,为了每年的这一天,我特地做了一件雪花呢大衣,每年正月初二拿出来穿一天,和工友们一起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沉醉在欢乐的海洋中。这是我一年中最轻松、最开心的一天。

30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帅小伙也到了花甲之年。分别之后,有的人一直未曾见面。老朋友们,大家都还好吧?

步入耄耋之年的我,总爱回顾往事。是啊!重温一起走过的路,回忆激情满满的岁月,那是一种千金难买的情怀。

(感谢丁仲华、刁国柱、牟金英、孙盛杰对该稿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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