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次“保产风潮”（上）
□傅宁 袁丰雪
从烟台走向世界的“韩华” 连载之六
“韩华”无疑是特殊华侨团体，他们不幸被卷入了国际性事件，遭遇了战火摧残，也承受了来自韩国政治高层的压制和迫害。在经济财富被掠夺的同时，他们也承受着文化和心理方面的“失据”“无根”和“寻根”的煎熬。在世界大格局的拨弄之下，他们在寻求自立的过程中，出于对乡土的天然依恋，齐鲁文化、儒家文化成为联系他们的天然纽带。这是在海外历经数代的颠沛流离之后，“韩华”群体依旧具有强大凝聚力的原因所在。
“韩华”群体具有一种强烈的政治意识，他们关键处重义轻利，必要时甚至可以舍生取义，有民族担当。“韩华”的四次“保产运动”，就是对他们道义精神最好的诠释。
中国驻韩大使馆位于首尔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地址是首尔明洞二街27号，是当地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交通方便，公交、地铁四通八达，整个地产约七千六百坪（约相当于中国的四十亩），除了大使馆办公区域，还有一处图书馆和一所学校。《韩国总统的中国御医》的作者张雅文曾这样描述这座院落：“坐落于汉城繁华区域的中国大使馆，确实是一块无价之地。它闹中取静，是难得的一块清静之地。庭院左侧是一座青松掩映亭阁的小花园。庭院中间有花形水池。宽敞的庭院里，除了两条行车的柏油路外，到处是葱郁的草坪。一座雄伟壮观颇具中国风格的六层楼，就坐落于庭院的最里端。”据说韩国早就想把明洞区建成日本银座，但中间有中国大使馆，难以如愿。
大使馆馆舍的购买，可追溯至前清海军提督吴长庚和其下属袁世凯时期。其间历经晚清、袁世凯政府、北洋政府、民国政府、台湾当局以及现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几番改旗易帜，先后都将使馆设于此处。几十年中，为了保住这块祖宗的基业，几代华侨付出了血泪代价，有的为此失去生命，有的身陷囹圄，巨富丧失家产，学生失去学业……
第一次“保产”发生在汪精卫日伪时期。当时的驻韩公使范汉生妄图中饱私囊，把整个使馆馆舍卖掉。韩国中华商会会长王公温带领全体“韩华”进行阻止，百般推手，使范汉生无法得逞。范汉生便设计让日本警察抓捕王公温。所幸日本巡捕房一位有正义感的警察，在行动前十分钟通知王公温赶紧逃走。王公温放下电话，领着儿子王明耀夺门而出，万贯家产置之不顾，经仁川逃回上海。正当范汉生铲除了障碍，再次联络出卖馆舍的时候，汪伪政权垮台了，自身难保的范汉生也狼狈回国，并因汉奸罪沦为阶下囚，使馆得以被保全，但王公温却从此家财散尽，妻离子散，命运悲惨。
第二次“保产”发生在1963年-1965年之间，当时的台湾当局驻韩“大使”梁序昭秘密卖掉了一千多坪馆产。这一千坪是整个馆舍的“龙头地段”。当年梁序昭出卖馆舍并没有公开招标，而是私自议价出手，被“韩华”称为“秘密卖地”。当年卖地的价格为每坪1200美元（此数字来自刘学武先生的公开信，还有一说来自《韩国总统的中国御医》，称当时得金500万美元，台湾当局“国库”入库250万美元，其余250万不知去向），按照1991年的保守估价，每坪应在20万以上。当年消息一出，“韩华”们群情激愤，纷纷到使馆门前示威，与梁序昭发生肢体冲突，后者流血受伤。韩国出动一千多名警察抓捕了几十名“韩华”群众，其中王公温的儿子王明耀和宋振武被引渡到台湾。虽然经过审判，最后被判无罪，但是，心灰意冷的宋振武在台湾上吊自杀。现生活在洛杉矶的“韩华”史桂臣曾被刑警通缉。现居于阿肯色州的“韩华”孙文东先生当时是汉城一中学生，他见同学被押上警车，决定舍生取义，主动被捕。后来梁序昭被罢黜。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更改使馆财产被卖的事实。这一千坪“龙头”地段被一个旅日韩侨丁某购得，建成考斯毛斯大商场，每日坐收斗金。每每见此，“韩华”们都为没能保全“祖产”而深深愧疚，伤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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