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杯里品芝罘
□刘烟生
芝罘人与啤酒结缘已有一百年的历史了。
芝罘人最喜欢喝啤酒，也最能喝啤酒。特别是年轻小伙，个个是啤酒桶，与欧洲的德国人、法国人相比毫不逊色，可以称为“豪饮”。 芝罘人喝啤酒，最初是受外国人的影响和熏陶。烟台开埠后，洋行林立，外轮进出频繁，夏季外国人到此避暑休闲的人数众多。他们不仅把教堂、欧式建筑、医院、面包、香肠带到了芝罘，也让芝罘人认识了开胃健脾的啤酒。
早在1920年，荣成人王益斋和李介臣就从海参崴来到芝罘，筹资购买芝罘南山北麓老虎岩10亩河沟崖地建设厂房，购置设备，招用工人，建成胶东醴泉啤酒公司， 酿出的“三光牌”啤酒得老虎岩泉水的大自然之造化，颜色清莹微黄，泡沫挂杯， 味道香醇煞口，喝进去后，浑浊的五脏顿时变成幽静芬芳的花园，混沌的六腑立马涌进清爽新鲜的海风，着实让洋人和国人大饱口福。从此，啤酒这舶来品就成了芝罘人嗜好的杯中之物。
三伏天，两三个小伙子，在一家小酒馆里，喝两箱24瓶装的烟台啤酒，或者喝一大铁罐烟台散啤，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朋友对路，话又投机，三杯酒下肚，彼此谈些国内外大事，聊些对人生、爱情、金钱、地位的见解，拉些街头巷口趣闻轶事、社会广角、花边新闻的呱儿。谈得投机，五杯酒干了，顿生“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叹，于是就甩开膀子，开怀豪饮了。
盛夏的芝罘街头，销售散啤酒的摊点林立。早先，店家计量啤酒的容器是塑料大杯，上面有刻度表。但因为刚开罐的鲜啤酒泡沫太多，影响刻度表的准确性，而等得啤酒泡沫消失，再倒入购者手持的器皿里，啤酒新鲜度会大打折扣。于是，聪明的店主想出良策：用塑料袋盛装啤酒，用弹簧秤计量。无论你买三斤或五斤，在弹簧秤上挂上塑料袋，可将啤酒连同泡沫一起称足斤两，递给你。你提回家时，塑料袋里那乳白色的泡沫，宛如皑皑白雪，一看就清爽。在夏天的街头，你会看到芝罘人一手拎着一塑料袋散装啤酒，另一手拎着一塑料袋海虹或者蛤蜊、蛏子、海螺什么的，那才是有滋有味的生活，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芝罘人招待客人那是很豪爽的。东道主会告诉服务员，先搬一箱啤酒来，然后逐一打开，整瓶递给客人；经常来往的熟客，会据己之量，随意提取开瓶,一瓶瓶啤酒手榴弹一样放立在餐桌上。东道主和副陪，豪爽之中透着狡猾，朴质之中蕴含机智，劝酒巧舌如簧，敬酒甜言蜜语，什么老朋友酒、新朋友酒、鱼头酒、鱼尾酒、鱼眼睛酒、鱼肚酒、鱼背酒、摇头摆尾酒，等等，名目繁多，举杯有名。东道主或者副陪节目进行完了，从主客再依次敬酒，什么女士酒、同龄人酒、够意思酒、赔礼酒、互敬互爱酒，气氛酒、委屈酒、原谅酒、门前清酒，推杯换盏，直喝得酒酣耳热，称呼都变了，彼此之间互相称谓 “大哥” “老弟” “爷们” “哥们” “大姐” “小妹” “亲爱的” “老领导”，捉对儿互敬，一仰脖一杯，这种亲密无间的豪饮，对增进友谊起推波助澜的作用，朋友圈里拜托的事儿就这样敲定了。我经常跟来芝罘办事的客人说，你一定不要以为款待你的芝罘人是酒鬼，或者是一个不知节俭的败家子，这是芝罘人的豪爽气概，也是一个经历岁月沧桑、有600多岁的芝罘老城的古风旧俗。
在芝罘，豪饮的理由与名堂越来越多。婚丧嫁娶，小孩周岁或老人生日，儿子升学与女儿就业，个人升迁与离职，同事出差与归来，都要饮酒。特别是拜托亲朋好友办事，更得痛痛快快喝一顿，不喝就太失礼了。过去，人们日子不富裕，将客人请到家里，炒个花生米，摊个鸡蛋，对付几个菜，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在家里操办未免显得小气了，得到饭馆、酒店里去。
酒店里喝啤酒的佐菜，一般是冷荤为妙，如松花蛋、咸鸭蛋、红肠、香肠、油炸花生米、烤鱼片、炝芹菜、炝土豆丝、拌海带丝等。盛啤酒的容器以玻璃杯子为好，就是那种表面凹凹凸凸的大啤酒杯，沉甸甸的，有厚重感，啤酒倒进去后杯子里泛起乳白色的泡沫。“文化大革命”期间，那种大厚玻璃杯被红卫兵当做“封、资、修”给毁掉了，人们就改用吃饭的瓷碗。说来也奇怪，往这种大瓷碗里倒啤酒，碗里不会泛起乳白色的泡沫，喝到口里，酒味儿也不纯净，不爽口。于是，餐厅又因陋就简，弄来些烟台罐头厂盛装过“五香鲅鱼” 罐头的空玻璃瓶，刷洗干净后用来盛啤酒，这便隐隐约约能找到当年一丝感觉。有的人还觉得不过瘾，干脆用大号不锈钢盆盛满散装啤酒，放在餐桌上，你一罐头瓶子，我一罐头瓶子，舀着喝。即便在寒冷的冬天，芝罘人喝啤酒的兴致也丝毫不减。
有次我到烧烤摊喝散装啤酒，无意中看见卖“散啤”的靓女，端着一个大水舀子，拧开盛散装啤酒的大铁罐阀门，连沫带酒倒满一舀子，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足了，很惬意地一抹朱唇。看我惊诧地双挑大拇指点赞，她倒不好意思地对说我，天太热了，解解渴。那一舀子散啤，起码也有两三斤，就被一位妙龄女郎当成凉白开一样，轻轻松松灌进胃里，消暑解渴了。
噢！能把生活的乐趣和泛着泡沫的啤酒勾兑在一起豪饮，这才是芝罘人的脾气和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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