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忆往 复课之后
高守莲
军训全是动真格儿的
我既不是“老三届”,也没有上山下乡当“知青”的经历,作为烟台市首届义务教育九年制高中毕业生,我却没有小学和初中毕业证,只有一张补发的高中毕业证。直到上世纪80年代,已经成家立业的我,参加了在职职工补课和考试,重新取得了初中和高中毕业证。
那是1966年夏,“文革”爆发,学校停课了,刚读完小学五年级的我只能困在家里学绒绣、学描图。熬啊熬啊,差不多3年过去了,熬到1969年3月上旬,我才得以就近复课到东方红中学。然而,复课不到一年,1970年12月15日,我们在拉练途中骤然接到一纸通知,宣告我们高中毕业了!什么?我连教科书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呢,中学生涯就结束了?那个年代,没有任何质疑的可能,16岁的我与部分同学一道,从中学校园一步踏上了工作岗位。
其实,东方红中学的生命也很短。它是1969年复课期间,由烟台农业职业学校和海滨中学合并的新学校,位于坤山路,分南北两个校区。南校区与当时的吕剧团合用,坐北朝南两幢二层欧式建筑,中间有一篮球场,吕剧团用南楼,北楼与篮球场归东方红中学。北校区是原海滨中学,一幢四层教学楼隔开两个操场,大操场与南校区相连,北操场西面是二层办公楼,北面一大排平房是学校工厂。我们毕业后,南校区全归吕剧团,北校区改为烟台七中,东方红中学不复存在。
复课那天是1969年3月9日,农历二月二,当时已不兴过民间节日。我们200多个学生在针织器材厂驻校工宣队员引导下,走进南校区。教室在一幢连外廊的两层欧式木质建筑里,紫色木地板,南北大玻璃窗,北窗还配有木制的雨搭子,教室宽敞明亮。
当时正值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全民皆兵。学校也搞军事化管理,建制为一个营,年级为连,班级为排,小队为班。我们这一届学生是东方红中学民兵营一连,下设五个排。我所在的三排有30名男生、17名女生,分成4个班。
学校的军事训练更是毫不含糊。队列达标了,再训投掷手榴弹。站姿投弹,要扔30米以上才达标。相比之下,跪姿投掷难度更大。有一次在太阳地儿练跪姿,我晕倒了,再返场练习时,竟把手榴弹甩到了自己身后。教官一把揪住我,厉声训斥道:“你可真不怕死啊!如果手榴弹是真的,还不把自己炸死?这可不是儿戏!”“训练是要考核的,不达标就单独练!”好在我最后还是练出来了,成绩刚超 30米。
步枪射击比较有意思。我们定期到打靶场(今南山公园人工湖)实弹射击,每次每人5发子弹,成绩超过45环还加发子弹。我们班最好成绩是男同学打出的48环和49环。我刚开始肩膀是顶不住枪托的,一扣扳机就晃,打脱靶。教官让我放学后到武装部院内训练,最后,也打出了9环、10环的好成绩。
最艰苦的军训是刺杀。为赶在国庆20周年时参加庆祝活动,市武装部在东方红中学组织了四百人的刺杀表演方阵。我们训练了半年之久,连暑假都不歇。一连二连的同学每人还得到武装部发的一把旧枪托,教官在黑板上画出刺刀式样和尺寸,要求同学们回家用木头或竹子自制“刺刀”,刷上银粉,安到枪托上。
国庆节那天,杨惠芳老师率领我们到南操场表演。弓步绷腿、马步击肋、上步砍劈、后击砍劈、防下直刺、转身突刺……在教官“突刺——刺”“垫步——刺”的口令下,同学们喊杀声震天,动作干脆利落,看台上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学工、学农,文化课学什么?
除了军训,我们还有两样必修课:“向工人阶级学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称学工、学农。
先说学工。学工基地在学校工厂和针织器材厂、第二机床厂(俗称二机床),离家都很近,大家比较感兴趣。我待学期间给父亲描过机械图,因此希望到第二机床厂学工。那里曾是机床研究所,设备先进齐全,厂里的拳头产品57-3万能铣床名声很响。我幸运地如愿了。位于北大街的二机床有卧式车床、台式车床和重型车床,大、中、小型铣床,磨床、镗床、冲床和钻床,车、铣、刨、磨、钳,工人师傅们娴熟的操作技术使我大开眼界。
我特别羡慕刘锡刚同学,他被分配跟着龚福林师傅学铣床。听父亲讲,龚福林是新中国培养的工程师,多次参与技术革新,1958年当选全国劳动模范,参加国庆观礼见到过毛主席。
工人师傅们耐心传帮带,我们这些一开始连图纸都看不懂的中学生,个个学到了真本领:男生能照着图纸操作卧式车床,加工轴承端面,在铣床上加工平面和沟槽;我们女生则能操作钻床钻孔、扩孔,操作磨床对零件切削磨光。这些本领日后在生活中也派上了用场,特别是男生们,大部分懂得电工和钳工,能自己配钥匙、修手电筒、安电表,有的同学还组装了半导体收音机。
再说学农。那就得离家住村了,第一堂课是到位于夹河边的宫家岛村插稻秧。我那时贫血,身体极差,有老师提出让我和另一个女生留校看门,组织委员不同意,说“身体不好更需要到农村锻炼”。学生自由轧伙,一人带被,一人带褥子,在杜志修老师带领下到了宫家岛村,男生住大队仓库,女生分住农户家。
生产队的技术员先教我们如何插秧,又带我们去育苗床拔秧苗,用小推车推到稻田扔到水里。我们挽起裤腿,在水田头排成一行,低头弯腰倒退着插秧。几十米长的稻田,我插了不到一行,就一头栽进了水田里。身边的同学把我拉起来时,我腿上爬满了蚂蟥。几个同学帮我往外拽,越拽,蚂蟥越往肉里钻,血顺着腿往下淌,皮肤也开始皲裂肿胀。杜老师吆喝道:“不能拽!使劲拍她的腿!”腿被拍麻了,蚂蟥也掉出来了。用碘酒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杜老师让同学扶我先回农户家,次日安排同学把我送回家看医生。住了几天医院,插秧的活儿也结束了。
打这儿以后,再去学农,老师和同学们全都格外照顾我。到黄务镇篆山村种小麦那次,我们班12个人刨地。一尺长的大镢头,镢头把儿差不多一人高,女同学抡起来很吃力,只能眼睁睁地被男生甩得老远。但男生们刨到地头时,却又都扛着镢头回来了,与我们交换场地。等他们把地全部刨完,又拉耧播种,只让我们女生覆土——他们可真仗义!到南车门村秋收玉米、大豆时,同学们怕我晕倒,不给我镰刀,只让我坐在地上捆秸秆和豆子。
1970年春,烟台大旱,各行各业都下乡抗旱。时任班主任林瑞兰老师挑着与她体重差不多的两桶水,颤颤悠悠,一溜小步。她熟练地给我们演示边挑水边换肩,要我们一定要学会这一招,“换着挑,比一个肩挑到底要轻快”。
作为首届九年义务教育的高中生,我们复课时,教科书还没编出来,“文革”前的教科书又不能用,那文化课学什么呢?
时事新闻、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就是我们的政治课本,雷打不动天天读。但没有教科书,数、理、化就很难讲了。老师们只能自编教材,刻蜡板油印讲义。数学老师钟天民(后来兼教物理)从教我们认26个英文字母入手,再讲字母在数学、物理中的代码和公式。零零碎碎一共学了8张讲义纸,刚开始有点兴趣,我们就“毕业”了。
没有语文课本,就用毛主席诗词、革命烈士诗抄及样板戏剧本来代替。最有意思的是学样板戏剧本。本来只需分配角色、朗读对白即可,有一次读《沙家浜》智斗一折,那组同学竟然对唱起来,阿庆嫂、刁德一、胡传奎三个角色都由男生担当,他们那有板有眼的演绎,令我们久久难忘。
杜志修老师教我们语文,他不仅口才好,知识广博,讲课也妙趣横生。1970年暑假,杜老师被抽调到教委,参与编撰语文和常识教材,我有幸跟着杜老师去誊写。杜老师告诫我不能照葫芦画瓢,要在誊写中学知识、想问题、提问题。我当捎儿练了一笔硬笔书法,还跟杜老师练了毛笔行楷,这一技能为我后来的人生转机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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