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通伸老街
明明
我的童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那时爸妈白天上班，就把我送到姥姥家，晚上下班后再接我回家。在我的记忆里，有一条让我难以忘怀的老街，那就是烟台的“通伸老街”，姥姥家就在那里。
说起通伸街，老烟台人应该都知道，最显著的标志就是一条长长的河。据说通伸街始建于公元1500年前后，从前分为通伸东大街、通伸北大街、通伸西大街、通伸南大街、通伸顺河街，新中国成立后，改名为通伸北街、通伸西街、通伸南街和顺河街（通伸东大街在1956年被并入了青年路，街名取消）。
我的姥姥家就在顺河街。顺河街位于原通伸中部，因地处通伸河边，故名顺河街。上面那张照片是1993年我和表弟在河边拍的，身后那条河就是通伸河。
这条河蜿蜒曲折，从通伸西街开始，流经通伸中部南北方向，最后向东流入地下。其实它的源头在哪儿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一直以为河水是从烟台第二化工厂里排出来的。说起二化工，老烟台人都知道，就是生产“罗锅牌”香皂的那个工厂。工厂位于通伸西面的罗锅桥，我总是闻着河水中有一股肥皂的味道。后来在网上查询资料得知，通伸河原本是一条山溪，发源地是书上记载的通伸泉，最后汇入肇太河再向北奔流入海。据说很早以前河水清澈无比，处处都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但从我记事开始，它就已经是条垃圾河了，居民们经常把垃圾和污水倒在里面，河水污秽不堪。
尽管如此，可对孩子们来说，这条河就是一个玩乐的天堂，我们经常用纸叠了小船，丢进河里，看它顺水漂流，然后奔跑着去追赶它。在一些河道比较窄的地方，我们经常从河的一边跨到另一边，以展示自己的跨越能力。记得有一次，我跟几个表兄弟一起玩跨越，表弟因年龄太小，不慎掉入河中，弄了一身脏水，好在没有受伤。
通伸老街有很多桥，很多胡同。无聊的时候，我会拉上表弟一起逛胡同，边走边踢着小石子，边走边看着墙头上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曳，边走边听着胡同居民家中传来的家长里短，偶尔发现谁家的门没有关上，就会偷偷溜到门口打探里面的世界。记得有户人家的院子特别大，但好像一直没有人住，从围墙外面只能看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通伸老街几乎家家院子里都种着梧桐树，每当梧桐花开的季节，远远望去，处处笼罩着紫色的云霞。还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姥爷搬出梯子，爬上树给我摘梧桐花，然后轻轻地放在我手中。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温暖芬芳。
我是独生子女，因此我喜欢去姥姥家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那里人多热闹。大舅和三舅一家都住在那里，小姨出嫁后也住在附近，二舅则离得比较远，偶尔回去。逢年过节大家都会聚到姥姥家，做各种各样的美食，热闹无比。那时老房子里都有炕，到了吃饭的点儿，桌子往炕上一摆，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就开逮了。大人们个个都是烹饪高手，什么煎炸炒涮，包子、饺子、馒头、面鱼、油条什么的，没有不会做的。印象最深刻的是蒸饽饽，每次除了做普通的馒头，还会做大枣馒头、莲子和豆包等等。姥姥、妈妈、小姨和舅妈们，几个女人分工协作、拉着家常，不用半晌的时间就完成了大部分工序，最后下锅蒸。那时还是用大铁锅，姥爷负责烧火。快晌午的时候，一锅锅香喷喷热腾腾的大饽饽就蒸好了，揭开帘子的一刹那，蒸汽扑面而来，随之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麦香和枣香。刚出锅的饽饽，配上姥姥秘制的蒜蓉辣酱，那味道绝了。冬天下大雪时，我们会在炉子上烤馒头片和地瓜片，当烤得两面焦黄时一口咬下，唇齿留香。天是冷的，心却是暖的。
通伸虽然不在市区繁华地段，但去哪儿都很方便。那时我经常跟着大人去逛街，从通伸南街一直往东走，穿过两条街就来到了海防营市场。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去海防营逛街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那里有很多小摊位，从西向东依次排开，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看了什么都想买。再往东走，就从地摊来到了高大上的商场，依次会经过老振华商厦、百货大楼、大钟楼商场，还有后来建的华联商厦。这条路线就是我们的逛街专线。从通伸西街一直往西，爬个小山坡就来到了西山炮台，也就是现在的西炮台景区。那时的西炮台是孩子们的另一个玩乐天堂，爬山、骑大炮、钻防空洞，每次都能玩到爽。还有一点比较便利的是，通伸离烟台汽车站、火车站都很近，有谁要出远门，拎着行李、哼着小曲不消片刻便会来到车站。总之不管到哪里去，都很方便。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姥爷走了，从此再没有人为我摘梧桐花。再后来，姥姥也走了。2002年，政府开始对通伸老街进行拆迁重建，后来通伸老街变成了现在的东方巴黎社区，平房不见了，土路不见了，那条成天流着污水的小河也不见了，整个街道焕然一新。
时隔多年，我的儿子要上初中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我好想再回到那条老街，尽管已经物是人非。于是我买了通伸那里的房子，让孩子上了十三中。每当我走到原来顺河街的位置时，总忍不住要驻足停留一下，仿佛时光依旧。这时耳边又会响起李荣浩的那首《老街》：
忘不掉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放不下熟悉片段
回头望一眼
已经很多年的时间
透过手指间看着天
我又回到那老街
靠在你们身边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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