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共和国脚步的时钟
新中国成立的第二年,我的老爸在内蒙古科右前旗人民银行工作也刚好满了一年,手中有了一点积蓄,就买了一块手表,农民的儿子有了一份工作,要学会按钟点上班,不能看日头儿多高该起床、该吃饭了吧。
老爸的这块表从此就成了左邻右舍的标准时钟,有些小孩子上学怕晚点,走上几十米远跑到我家问钟点儿。没想到这一来一回就误差5分钟,不过,那时候差10分钟不算不准。
新中国成立5周年庆典不久,我出生了,父母都工作忙,便把我送到了乡下的姥姥家,随我到乡下的还有一款烟台生产的“马蹄表”。母亲想:为刚满周岁的孩子喂米糊、喂水不能用大约时间吧。可我的姥爷、姥姥连10个数字也不认识,有表、没表并没区别。为了让姥爷、姥姥认表,我妈晚回城两天。两天之后姥爷说他会看表了,几经母亲测试,其实还是不会,但总算认识了从1到10这些数字,看表没过关的主要障碍在于姥爷总是区别不开时钟与分钟的含义,虽能辨别出长短,但弄混长短表针儿功能的概率永远在百分之五十。
姥姥不耐烦了,抱怨我妈妈:我们祖祖辈辈也没用表看日子,不也照样把你们拉扯大,你赶紧回去上班吧,我们再用“日头影儿”对比着马蹄表,过些日子就知道是几点了。我妈说:新中国了,人们过日子要有新状态呀!
无论是城里爸妈的主动、还是乡下姥姥的被动,共和国都加快了人们的脚步,城市、乡村要过有时间概念的生活已经初显。
我3岁那年摔了一跤,诱发了潜在体内的骨结核,久治不愈,老爸卖掉了手表、自行车给我看病。随着弟弟、妹妹们的出生,本来生活殷实的家从此落贫了。放在姥姥家的马蹄表也返城了,虽说发条老化总是慢,可它毕竟还能看时间。
到了1965年秋,家里生活略有改变,我妈失业之后在家里养了一头猪,养了足足一年,卖了90元钱,发点儿小财。我妈知道我爸喜欢手表,就去商场选,最便宜的天津“五一”牌手表,也要95元,添上5元才买上一块表。从此家里又多几许骄傲,因为隔三差五又有左邻右舍来问时间了,手表是戴在老爸的腕子上,可骄傲却洋溢在老妈的脸上。
1974年我高中毕业后下乡了,老爸把腕子上的手表摘下套在了我手上,从此我也是戴表的人了。那一夜我失眠了,猫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了4次时间,凌晨4点之后我睡着了。
下乡之后,我这块手表看时间的作用没发挥多少,生产队长给大家派工从来不按表上的时间,而是看冬夏春秋,阴天晴天的日出日落。手表上时间没了公共性。倒是哪家的小伙子去相亲,就找我来借手表,有无结果不论,每次借表都能送我一包2毛钱的蝶花烟,手表成了我们集体户创收的一个物件。
那时,无论城市、农村,结婚讲究“四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即使不能全有,只要有其中的两件,在农村就算是殷实之家。那个年代有句顺口溜,“飞鸽快、永久耐、骑上凤凰谈恋爱、戴上手表更是帅”。
改革开放之后,机械手表一下子成了落伍的象征,人们都通过各种关系渠道买到一块电子表戴在手上才有面子。单位的会议室、办公室、家家的墙壁上都挂着“康巴斯石英钟”,人们的时间观念从来没有那样强。好像所有人都有一种“把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的情结,这种时间观,推动着人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学习。整个中国都处于亢奋状态,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的观念,不再是写在墙上的口号,已经变成了中国生存状态与集体人格了,它时刻地提醒着人们,要抓紧。
手机普及之后,手表作为单纯的看钟点之物也就没了大用,可是进入2000年之后,人们的收入提升之快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多余出来的钱就被奢饰品抢占了。如今稍有一点身份人的手腕子上又多出了一块手表,这款手表可不简单,奢华的一块表就是一台好轿车,稍逊的也是几万元,普普通通名牌手表也贵过一部好手机,如今时尚之人不戴手表那才跌份呢,连我都没用咬牙就买了一块瑞士的梅花牌手表。
当互联网走进人们的生活,我们的时间观又被提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如果说此前还是个人为摆脱贫困诱惑着中国人加快了脚步,可当下的我们的步速更多时候显得有些是身不由己了。自行车速度慢,变成了电单车、摩托车,又变成了轿车、动车,高铁、飞机,飞机最好是直达的飞航线,好像多快都没时间快。电子邮件的速度也嫌慢,最好是手机永远在手,处于开机状态,我在线,你也在线,我发过去,你就接收。这才是当下人对时间的要求。这一切都是源于我们祖国发展的速度一日千里,谁若稍稍地打个盹儿,就跟不上时代的节拍了,追赶共和国脚步的“时钟”几乎变成“秒表”,我为祖国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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