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热血赤诚换来心酸无数,郭嵩焘耿耿于心难以释怀。他感叹山东稽查之行,“忍苦耐寒,尽成一梦”。郭嵩焘因而萌生乞退之心,不顾重臣陈孚恩挽留和老友曾国藩劝阻,坚决具
郭嵩焘及其自题诗■名流影像
□本报记者鲍青
湖南人郭嵩焘是近代中国放眼看世界的先行者之一。他是名臣曾国藩的好友、左宗棠的儿女亲家、李鸿章的同年进士,也颇受三人的激赏和器重。但相较三位挚友的仕途,郭嵩焘的人生际遇却坎坷许多。因为脾气耿介、办事细致,他常常受到世人误解和同僚攻讦。咸丰年间,郭嵩焘赴任烟台稽查税务之行,便是一次生动的证明。
鸦片战争之后,古老的中国被迫卷入世界市场。自沿海城市开埠后,进出口贸易也日渐繁荣起来。但新兴的海关职能,却仍旧由老旧的传统地方衙门负责。咸丰年间,山东烟台一跃成为全国重要的外贸区域,进出口贸易日趋繁忙,海关收入颇为可观。但随着清末贪腐之风盛行,海关收入也成为官员贪墨重点。到了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十月,山东沿海贪污腐化现象严重。因为海关事务混乱不堪,咸丰帝便命令郭嵩焘前往烟台等地,查办隐匿侵吞贸易税收情况,并厘定海关各项章程。
清廷选派郭嵩焘到山东开办厘捐,主要是看中他有曾为湘军筹饷的经历。
郭嵩焘接到谕旨时,正随僧格林沁在天津帮办前线防务。郭嵩焘在军营中任劳任怨,唯独对僧格林沁的一些做法不太赞同。郭嵩焘曾当面建议,也曾向朝廷谏言,却因直率性格而让僧格林沁心生怨念。两人日渐生隙,关系颇为微妙。
郭嵩焘临行前,僧格林沁坚持委任自己的幕僚李湘棻去会办山东厘捐。李湘棻是山东人,由他陪伴似乎也很适宜。但僧格林沁委派李氏却有自己的心思。李湘棻曾因作战不利而被朝廷发配新疆,后因僧格林沁的力保才得以留营效力。他对僧格林沁颇为感激,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由他来协助郭嵩焘办理海关事务,僧格林沁的用意不言自明。
郭嵩焘起初想约李湘棻一起前往山东,却遭到对方拒绝。郭嵩焘便带随员从天津取道陆路出发,沿途尽量不扰动州县,也不在公馆住宿,费用全部自理。这在腐败朽烂的晚清官场,无疑属于“另类”。
黄县知县与郭嵩焘之弟交情深厚。他听说郭嵩焘即将抵达,就早早出城迎接,并备下一些银两当作“程仪”。对知县的热情接待,郭嵩焘委婉回绝。此后,他告知所必经的州县,不允许再有馈赠之举。到达蓬莱后,当地官员再度出城相迎。郭嵩焘一再表示“迫促启行,致终夜苦累。既劳仆从,又劳及诸公竟夜伺应如此”,因此“非常抱歉”。
郭嵩焘在烟台调查税务期间,发现多数商家对相关情况三缄其口,语多隐匿。但仅两天明察暗访,郭嵩焘就基本掌握了税务征收的大致脉络。他发现当地捐税名目繁多而且混杂,官员中饱私囊问题也很严重。
郭嵩焘决定继续“深挖严查”税局陋规。他分别致信僧格林沁、陈孚恩、文煜等人,讨论税务征收问题。
但烟台之行,自起初就充满了对抗和欺瞒。州县贪官狡吏虚与委蛇,欺瞒回护,为清查海关税务设置障碍,也让郭嵩焘极为愤怒。
为了迫使郭嵩焘离开,当地官员散布谣言,宣称要额外加税,怂恿百姓和商人围攻税务征收人员。最终,愤怒的百姓将郭嵩焘好友、税务负责人萧铭卣殴致重伤,不治身亡。
此时,郭嵩焘正在外地考察税务,接到加急信件后火速赶回烟台。
殴人致死事件发生后,李湘棻立即写信给僧格林沁,并通过僧王弹劾郭嵩焘。郭嵩焘满怀遗憾地被调回京师,听候处理。
经吏部议,郭嵩焘受到“降二级调用”的处分。这是他仕途遭受的第一次重大打击。一腔热血赤诚换来心酸无数,郭嵩焘耿耿于心难以释怀。他感叹山东稽查之行,“忍苦耐寒,尽成一梦”。郭嵩焘因而萌生乞退之心,不顾重臣陈孚恩挽留和老友曾国藩劝阻,坚决具折请病假回籍。
郭嵩焘的拂袖离开,反而一定程度上远离了即将到来的政变风暴。郭嵩焘在京师期间,深得户部尚书肃顺的赏识。肃顺性情刚毅,一贯主张以严刑峻法来扭转咸丰年间的吏治腐败。咸丰帝在位时,肃顺深得皇帝信赖,能够顺利地推行自己的主张。但他屡屡兴起大狱,甚至借科考案处死大学士,令朝廷百官敢怒不敢言。
肃顺反感满族权贵的腐化堕落,却对新兴的汉族官员曾国藩等人颇为赏识。因为曾国藩的引见,肃顺对郭嵩焘也很器重,屡屡在咸丰帝面前褒奖举荐。
由于肃顺的关键作用,郭嵩焘在短时间内就受到咸丰帝数次召见。君臣对答之中,咸丰帝也颇为欣赏郭嵩焘的学识和见解。为了时常参谋时政,咸丰帝命他入直自己的私人咨询机关——南书房。咸丰帝还勉励郭嵩焘“多读有用书,勉力为有用人,他日仍当出办军务”。
咸丰帝病重之时,将朝政托付给肃顺为首的八大臣。但慈禧联合恭亲王奕?发动政变,拘捕了辅政八大臣,将肃顺等人处死。此时心直口快的郭嵩焘,正幸运地在故乡闲居。他在乡间观察时局嬗变,等待着再度出山的时机。
到了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郭嵩焘终于在友人力劝之下,才由好友李鸿章保荐,授任苏松粮储道道员,再次开始仕途生涯。不过等待他的,依旧是坎坷崎岖的未来。
而经过郭嵩焘整顿规划之后的烟台税务,却一度焕发出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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