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姥姥 怀故人
一件干净但洗得褪了色的青蓝色大襟褂,满头整齐的银丝,一双苞米骨般的小脚,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像平时一样不厌其烦地嘱咐着什么,瘦削的面庞,堆出菊花般慈祥的笑容。所有华丽溢美之词,在姥姥面前都黯淡失色。姥姥是功臣,也是我们整个家庭的恩人、贵人。
拉巴孩子可不是说句话、吹口气,孩子就长大,那是需要心血来浇灌的,不说别的,就说一大家子的饭,就够这个只有90斤重的老太忙活的。早上,当我们全家都在睡梦中,姥姥就颠着小脚下了炕,点燃灶火,开始忙活全家人的早饭,捎带做好女儿女婿中午在单位吃的午饭。灶间传来了风箱和炒菜的熟悉声音,饭做好了,催促孩子们起床,还要给年龄小的孩子穿衣服,梳头洗脸。伺候完一家人吃饭,眼瞅着上班的上了班,上学的背起书包走出家门,她草草扒拉几口饭,开始收拾剩下的一大摊子。这也不是个轻松活,365天,天天如此,偏偏她又是一个要强、爱干净的人,锅碗瓢盆一定要刷得一点饭渣不留,不光是灶间,整个家都要用抹布擦拭一遍,这在她是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厨房灶台,还是桌椅板凳,总是被她擦得铮明瓦亮,一尘不染。这些忙完了,她要完成每天必须做的一件重要事情,去西南河的菜店买菜。我两岁那年,姥姥用被子枕头围成一个圈,把我放到炕最里头,外出买菜,不知怎的,我竟然能把枕头拿开,一点一点爬到炕边,见炕边有一个又大又红的柿子烘,不顾爬了,拿起柿子吃了起来,结果脸上身上抹得全是柿子汁。我长大后姥姥亲口对我说,如果她晚回来一步,柿子吃完了,我肯定从炕上摔下无疑。姥姥买菜回家,眼看上学的孩子要回来了,开始择菜,早上就调好的玉米面和面粉,在炕头上早焐醒了,开始放开面板做馒头,迎接中午放学归来的孩子。当然晚上的饭是最重要的,因为上班的人要回来了,全家人要一起吃饭。姥姥为了让全家人都吃好,绞尽脑汁,变着法儿多炒几个菜,而且姥姥还有个规矩,缺一个人都不能开始吃,必须等全家人到齐,才能动筷子,这个习惯后来被我们五姐妹婚后带到了婆家。
那时候,每家都不富裕,根本买不起商店里的成衣,因此,全家人的衣服,全落在姥姥的手上。按烟台话说手很悟亮,很巧,全家人,那可是三个大人五个孩子一年四季的穿戴,在我的记忆中,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姥姥的手就不闲着,给这个孩子缝个上衣,给那个孩子做条内裤,谁的衣服破了,谁的袜子磨出个洞,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要补得熨熨贴贴,每到晚上,全家人都进入了梦乡,她就在灯下做针线活。姥姥常说,孩子的衣服后边,背着妈妈的手艺。我刚参加工作不久,纺织局要办展览,挑选我去当讲解员,要求穿得好一点,要强的姥姥到西南河“五部”,买了一件带荷花图案的布,连夜忙活了个通宵,第二天让我穿着崭新的便服领的新衣服到展览馆报到。其实不光衣服,全家人的被褥,都是她一件件絮上棉花,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有一个阶段,为了补贴家用,她从外贸公司揽来了一批手工活,织起了花边。后来,我们稍微大一些了,她又把厨房和连连缝缝的手艺,传给了我们姊妹。
我听父母说过,姥姥为了让他两人一心工作,五个孩子从生下来,除了喂奶,根本不用他们靠边,他们是甩手掌柜。也确实,我记得,在我们家,孩子没出生,姥姥就忙活做尿布,把旧布头拆洗好,手工一件件缝成折子,迎接孩子降临。孩子生下来,她是最忙的人,除了孩子太小需要喂奶,孩子稍大点,便让孩子睡在自己身边,每天夜里无数次披衣而起,照顾孩子的拉撒,就为了让我父母有精力安心工作。而且长年累月地如此辛劳,从来没有在姥姥嘴里听到一句埋怨话。尽管日子累,甚至苦,但姥姥在我眼里是个乐观的人。我们五姐妹,没出嫁之前,都愿到姥姥西屋那铺炕和她挤到一起睡,睡之前,她会像一个颇有成就的大将军似的,揪揪这个的被角,摸摸那个的额头,然后才关灯躺下,在姥姥那古老的故事中进入梦乡。
烟台过去有一句话叫“丈母娘当家———多管闲事”,意即丈母娘不应插手女婿女儿家的事。可我的爸爸妈妈,却把每个月的钱全部交给姥姥,如果有事,再伸手向姥姥要。姥姥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旧时老太,可她用这点有限的钱,把这个家经管得,按现在的话说,那叫一个棒棒哒!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受穷,每天三顿饭,就够难倒英雄好汉,还别说一个家,什么时候该添置什么,哪个人需要什么东西,什么地方该省,什么地方要花,一大家的日常生活,在姥姥的料理打算下,井井有条。虽然条件并不好,但在姥姥精心铺排下,并不缺哪个人的吃,也不缺哪个人的穿。姥姥除了管我们的生活,更把她传统中国妇女勤俭持家、贤惠善良的美德,用自己的行动,传给了我们。我们家姊妹多,在日常生活中,常产生你多我少、你厚我薄的情景,家里给这个人买了双鞋,那个没买的,小嘴难免噘得能挂个油瓶子。姥姥就会说,我们一家人要团结,要互相关心。妈妈是姥姥唯一的孩子,对自己独生女儿生下的孩子,那种浓浓的隔代亲情,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她像母鸡一样精心呵护孩子们成长,但亲是亲,绝不溺爱,因此我们五姊妹在姥姥的历练下,都成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里能外的持家好手。我们对拉扯我们长大的姥姥感情特别深。姥姥的言传身教,奠定了我们良好的人生基础,后来,我们都结了婚,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对公婆孝敬,对男人孩子知疼知热,姥姥的一言一行,己经融化到了我们的血液里,被我们带到新生活之中。
也许由于我是家中长女的原因,姥姥对我有些偏爱,我记得小时候,每当我放学回来,姥姥会悄悄拿出来点好东西给我吃,我们都叫这种事为“吃小篓“。我结婚有了孩子,那时姥姥身体尚可,她一把屎一把尿亲自把她的重外孙拉扯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姥姥身体终于出现问题,先是腿肿,为家庭奔波了一辈子的小脚,走不动了,我背起她,上医院针灸,那时医院没有电梯,我只能背上背下。后来腿是好了一些,但长期操劳使她身体严重透支,常常半夜犯病,呕吐,浑身发冷,我们邻居有一个人会刮痧,刮刮似乎轻快一些,我常常半夜起来敲人家的门。
1985年冬天,83岁的功臣姥姥离开了我们。每当想到姥姥慈祥的面容,念及姥姥的往事,常常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新闻推荐
38年的老物件期待重获新生 求助“老于帮办”,进社区第237站共接待市民393位
YMG记者徐鲲李鑫芋竹通讯员孙亚男摄影报道烟台晚报举办的“老于帮办进社区”活动受到广大市民欢迎,3月23...
烟台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烟台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