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烙饼 饮馔琐记
薛洪华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一天三顿饭,几乎家家都是地瓜饼子就着咸菜梗子。赶上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或者是能为家里干活了,要不就是学习进步了,当妈的才有可能煎个鸡蛋或是淋个小油饼,犒劳一下孩子。
至于烙饼,就是那种能起好多层的饼,老家的大多数家庭妇女是不会做的,幸运的是,我母亲会做。母亲做的烙饼很好吃,但和姥姥的手艺一比,还是有差别。姥姥烙的饼更精细,干爽爽的,用油不多,起层却很多,外表长满了焦黄的疙儿,暄腾腾的,外酥内软,入口劲道,特香。
多年后,我进城工作了,才知道姥姥烙的这种脸盆口大小的饼叫千层饼,如果做成碗口大小的就改叫家常饼,是烟台名吃,大酒店里的面点师都会做,是面点师考试的指定品种之一。
姥姥的父亲解放前在烟台街上做买卖,开了家磨坊。姥姥在烟台住过,见过世面,她的烙饼手艺可能是那个时候学的。后来战乱,日本鬼子占领了烟台,姥姥全家被迫回到了老家。我家离姥姥家十多里地,一年也去不了几趟。姥姥家可干净了,一尘不染,姥姥的穿戴始终是板板正正,利利索索。每次去,姥姥几乎都要烙两张大饼招待我。我很喜欢看姥姥烙饼。
记得那年我上小学五年级,寒假里刚学会了骑自行车,快过年了,母亲在车后座上绑了个大柳条篓子,让我去姥姥家送点年货。因为个子长得小,只能把右腿伸进车的大梁空里蹬车,结果刚出村不远,一激动,摔了一跤,左腿裤子膝盖处擦破了个洞,那可是母亲给我做的新裤子,准备过年时穿的呀。还好,后座的篓子没掉下来,只是歪了,扶一把就好。我垂头丧气地来到姥姥家,进门赶紧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极力不让姥姥发现裤子上的破洞。姥姥好像是装着没看见,一边跟我说话,一边和面。只见她搲了一大瓢白面放到盆里,又捏了点盐撒进去,接着从暖瓶里倒了些热水浇到面盆里,用筷子搅拌,再加凉水,然后和面。揉搓成面团后,手上蘸点凉水开始搋面,最后面团被搋得稀软溜光的,面盆也溜光的,手也溜干净的。多年后,我知道这叫“三光”:面光、盆光、手光。做烙饼的面团是半烫面,一半面粉被烫后,会变软变糯,另一半面粉是凉水和面,面筋未失,二者合一,烙出的饼软中带韧,口感最好。
姥姥在面盆上盖了块湿布,放在炕头上醒了大约半小时后,拽出面团,放在面板上,加点面,揉搓几下,用擀面杖擀成约一厘米厚、脸盆口大小的圆饼。从油钵里舀出一勺花生油,均匀地淋在圆饼上。把圆饼对折再展开,为的是让花生油涂抹得更均匀。接着,姥姥把圆饼从一边卷起,卷成面卷,再用两手分别从面卷两头相向对卷,卷到中央,把两团面卷一上一下重叠在一起,最后用擀面杖再擀成脸盆口大小的饼胚备用。
大铁锅里加点花生油,用铲子扒拉开,烧热后,姥姥双手托着饼胚,轻轻放入锅中。烙饼的火候很难掌握,最好是用麦糠做燃料。我有时也会帮姥姥烧火,但关键时候,姥姥还是要亲自拿着烧火棍搁搂锅底,控制火力大小,出锅时还要用铲子托起大饼在锅里摔打几下,发出“砰砰”的声响,这样可以让大饼起层更多,更暄腾。
吃烙饼时,姥姥一定要给我做一大碗鸡蛋汤。说是汤,其实汤很少,净是鸡蛋和五花肉。现在想想,应该是用葱姜爆锅,下五花肉煸炒,添水加调味料,烧开后,淋了好多鸡蛋液在里面,都成块了。等我吃饱了,姥姥用一块白包袱把剩下的烙饼全部包起来给我带上,真是“外甥(孙)狗,吃饱了还要拿着走”。
1996年春,姥姥来我的新家住了两天,我们陪她去了毓璜顶公园、去了海边,故地重游,姥姥很高兴。早上出门时,我们坐公交车,回来时都很累,就打了个出租车,姥姥可能是第一次坐小车,特开心。2000年正月,83岁的姥姥猝然离世。这么多年过去了,姥姥的音容笑貌,姥姥的烙饼,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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